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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姐的被推倒(96)

她恶狠狠的瞪着乐韶歌,奋力向前挣扎着, 她想——只要近一步,再近一步, 她便能咬住她的脖颈, 将毒素注入进去。只要她夺得这副身体,她就能改头换面,摆脱过去的一切,再也不必恐惧了。这副躯体为什么不是她的?它本就该是她的。

乐韶歌看着眼前的女人,对她,亦或者对自己说。

“你先前问我是不是要帮你。我说不是。我错了。”她说,“我要帮你。”

“呸!想帮我就把你的肉|身给我啊。以为嘴上说几句好听的就能当菩萨?你们圣女不是都喜欢舍身饲虎割肉喂鹰吗?你这个贱人!放开老娘!……”

乐韶歌一言不发,奏响了《咸池》。

那女人犹在辱骂,额上青筋蹦出, 眸子上都起了血丝。

琴音触之,如动顽石。

——她打从心底里抗拒,以辱骂扰乱音律。她天生魅音,虽是焚琴煮鹤,却也焚煮在懂琴懂鹤之人才知道的关键处。

确实难以打动。

然而音乐这种东西,除非生来聋哑,除非连风吹木叶摇曳生姿都未见过,否则再如何抗拒,也能领悟其美。

她徒劳的辱骂着,乐韶歌不为所动。

她身上的毒虫一只只卸去了,辱骂里渐渐带了些哭腔。听上去已近乎于哀求了,“你有能耐就先放开我啊……”

……再无一只毒虫可为她抵挡侵袭。明明衣衫完好,她却犹如被剥光了一般羞耻、瑟缩的蜷起来。

某一个时刻,包裹着也禁锢着她的海水突然沸腾了。宛若丢了只太阳进去般,不停的翻滚着。沸水自她脚尖攀上,霎时间便将她整个人吞噬了。耳中一片水流翻涌声,她觉着自己似是被冲走了。

待她茫然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处虚无空白之中,四面都是清澈静深的白水,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唯头顶炽烈艳阳高照。她随那烈日漂流,虽经途常见四面坑坑洼洼的残损,却不知是何物,亦不明其所以。只觉周身暖洋洋的仿佛沐浴,身在此处,无人可侵害她。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景象忽变。先是巨大的肉红褶皱,而后是断续的靛紫墨印……待那丑陋印记的全貌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入坠冰窖,寒意顺着脊柱上行,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她动不了,也喊不出——那是一枚鼎印。

可猛然间,平缓无声的水流像是被什么推动了,热泉翻涌着冲向那褶皱——她用了多少办法,甚至不惜自残也无法消除的墨印,竟如石上盐渍般,了无痕迹的被消融卷去。

她惊觉膝上一暖,阳关穴已通。才忽的意识到——她一路所见,原来竟是她自己的经脉。

——乐韶歌让她亲眼见证,那至今仍在折辱着她的印记,是如何被濯洗干净,再不留痕迹。

“日出阳谷,浴于咸池。”

——咸池是阳日沐浴之处,是化酷烈为煦润之处。

九韶乐第二韶《咸池》,可调和极端,化生阴阳。以酷寒凌酷热,以温柔抚温柔。用来对付恃强凌弱强加于人的鼎印,再合适不过。

她一直以来拒绝入耳的乐音,再也阻拦不住,霎时间灌入神识。

那乐音温暖的包容一切,便如万物未诞时,那一片赋予一切可能、应允一切请愿的原初之海。

她在此地是安全的,是被环抱的。

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她抬手掩住了眼睛。

那一声“贱人”再骂不出,她于是呢喃,“……疯子。”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为什么早先不来?此刻再来卖好,她就该感激她了吗!

当锁住她丹田的最后一枚鼎印也被清除后,凤箫吟的神识终于回归了本体。

她目光里带着冰冷的嘲讽,看向乐韶歌。乐韶歌也毫不动摇的凝视着她金绿色的瞳子,“——那个时候我确实不在。我向你保证,从此刻起我会救每一个向我呼救的人,救每一个该我去救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知恶行恶的人。我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姑娘,在我眼前遭遇和你相同的事。”

“你救不救别人关我屁事!”

“……关你的事。”乐韶歌道,“这里是瀚海,混沌未分,往来古今如一。我在此刻承诺,便也是在过去、现在、未来承诺。所以你现在知道了——那个时候世上至少是有一个人想救你的,就只是不幸你没有遇上她、她也没遇见你罢了。”

凤箫吟只恨意灼灼的瞪着她,“呸。”

乐韶歌当然也没指望几句空话就能动摇一个身经百战的女人。

——就只是对有些蠢材而言,你说了他未必懂,可你不说,那他就真的永远都不会明白了。

她再度化琴为剑。

“话说完了,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杀你了。但我奉劝你不要徒劳,你那蜗角大小的本我,夺不了我的舍。哪怕我主动让给你,你都占不了。而且……”她顿了顿,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原本的模样,也更光彩夺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