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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姐的被推倒(81)

那少年也一遍遍的耐心的重复着,他仿佛全然没有不悦、焦躁一类情绪。

——固然很难相互沟通,可确实是温柔敦厚的。

恰像师父故事里的“混沌”。

渐渐的,那“嘈杂的寂静”变得清晰有序起来,携带了可以辨识出的信息……终于有一刻她开始听懂其中的含义,她于是缓缓的,小心的跟着读出来,“……奴奴,弟弟,小羽毛,乖孩子,羽儿,呆木头,混小子,羽儿,羽儿……阿羽。”

他告诉她的“名字”,有些是年轻女人叫出,有些是年老女人的呢喃,有些是稚嫩儿童的呼喊,有些是青年、壮汉的叫唤……最后一声,却是她所叫出的。在那声音里,他从婴儿长成稚童、少年……终于成长为此刻的面貌。

——他听得懂人的感情和心音。

——他记住了他所听所见的一切。

乐韶歌凝视着他的眼睛,那是赤子的眼睛,干净而懵懂,不憎美丑善恶。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难怪那汉子委屈的控诉他“养不熟”。

他的家人唤他小羽毛,羽儿。虽含义不同,却恰和阿羽用的是同一个字。乐韶歌便道,“那我日后便唤你阿羽可好?”

他点了点头,道,“……阿羽。”

——依旧是混沌之声,可乐韶歌确实听懂了。

她便笑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我叫乐韶歌,你可以唤我阿韶。”

不知何时四周的幻象已稳定了。

那汉子和小屋早已不见踪影,只萧重九面色微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乐韶歌意识到自己看这少年是阿羽的模样,萧重九却未必——也许他看到的是他那个真爱未婚妻的模样呢?那她的亲昵,恐怕确实会令他感到很郁卒吧。

这感觉……略爽。

萧重九终于走上前来,“乐姑娘……我们离开吧。”

“卖你针的人呢?”

“突然起了幻象,我也不知他往何处去了。”萧重九道。

这时那少年又说话了——乐韶歌侧耳再次细辨了半晌,终于听出他说的是,“他去仙灵山,修仙。”

乐韶歌不由便又微笑起来,道,“真好。”

少年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重九:???

同少年沟通完,乐韶歌才再度转向萧重九,“那针你买了吗?”

萧重九面色便又有些尴尬,一时竟避开了乐韶歌的目光。

这可真是难得——不论是乐韶歌记忆中还是在《九重元尊》里,他一向都问心无愧,从来不缺少直视旁人的勇气。

乐韶歌想到他先前说“不选”,忽的就明白过来……若萧重九最终还是买了那针,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将两难的选择推给了乐韶歌,待乐韶歌挑去了可能会引来责难的选项,破解了困局后,他才坐享其成似的。

乐韶歌内心不由失笑,想,原来元尊他也是这么琐碎别扭的人吗?还以为他能更疏阔豪迈些呢。

正想着,便见萧重九已定了神,再度率直的看向她的眼睛,道,“是。”又解释,“萧某无言辩解,只是萧某也有非买不可的理由。萧某欠姑娘一个人情,日后必会偿还。”

乐韶歌不由笑起来,“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欠我人情。”说是这么说,“可若你非觉着欠了,非要偿还,我也不好阻拦。”想想上辈子萧重九还她人情还出来什么结果,不免就又长了个心眼,道,“只希望你‘偿还’时能问一问我的意见。切莫好心办了坏事。否则到时我不但不领情,还要恼你,你岂不是会很难堪?”

萧重九:……

“……自当如此。”

乐韶歌笑着叹了口气——心想,到底还是落到萧重九手里了。

这下她不跟着他,也得跟着他了。

眼下的萧重九应当还没有一统四境的野心。但待日后他见识越广,所得机缘越多,迟早会立下此等壮志吧。

所以他越早提出要求,她面临的挑战应该也越容易达成。

她便说,“我想尽快进入瀚海,壮士若无人同行,不知是否愿意同我们二人组队?”

萧重九道,“这是理所应当。”

他心事重重,眼睛不时望向乐韶歌身旁少年。纠结了一阵子,终还是问道,“先前你说‘会把他送去他想去的地方’?”

“是。”

“你如何知晓他想去何处?”

乐韶歌才意识到,萧重九这是希望她来解惑。

这还真是不好解释——莫非该说她是乐修,她能听得懂人的感情吗?

可若不解释清楚,又怕萧重九想太多,日后不好沟通。

“他们住在海市深处,几乎就在瀚海边缘。”乐韶歌便道,“此地幻象一瞬百变,且不说瀚海中是否有危险,光每日出门回来还能否找得到家,都是说不准的事——可看他的举止,分明已在此地住了不知多少年了。若没有特别的缘故,谁会把家安在这种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