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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姐的被推倒(67)

他在心魔中回忆着久远之前的求之不得,期待它能给自己寡淡如水的生活增添些许波澜。

可是,那就只是个粗糙拙劣的心魔罢了,他反而疑惑自己当初竟会执着于这种幼稚可笑的玩具——它便也由此衬托得他的此刻,没那么枯燥和乏味了。

而后,那漫长,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梦醒来了——也或者是他进入了梦中之梦。

他回到了镜花水月一般的九华山上。

那些属于乐正羽的幼稚愚蠢的感情再度充塞了他的胸口。

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以他的修为居然也寻不出一丝破绽。

而后,她便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很可笑的,他能纵容拙劣的心魔在他眼前肆意舞蹈,可当她如此真实温暖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感到无法忍受。

掣剑斩去时,过往那些久远的褪了色的时光,随着他手中剑如水洗浮尘般,渐次鲜明清晰起来。

她握住他手腕的手是温暖柔软的,他嗅到了她身上清雅的香,她弯了眉眼对他微笑的模样瞬间便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再一次听到心口鼓动起来的声音,鲜血随着那鼓动注入空虚寡欲的躯体,识海中花绽鸟鸣,风过竹响泉击石应,便在她一笑之间再度明媚鲜艳熙攘鲜活起来。

……是心魔吗?他想,若是这样的心魔,他也可以忍受。

忍受到她展露狰狞真相,再次前来刺杀他时……

他凝视着她的面容,看她言笑、烦恼、不解、苦思,就仿佛她真的活着归来了一般……他便又想,或者更久一些,久到他再也无法忍耐,久到他厌倦了这个游戏为止。

……

若只静静的旁观,是否便可陪伴得更久些,梦醒得更晚些?

若无期待无欲求,是否便不会激发她的本相,可以一直旁观和陪伴下去?

……

她肆无忌惮的试探和靠近。

她吹奏了《逐云》。

她许诺纵日后遇上更“可爱”之人,也将寻常待之。

……其实她不必如此迎合他满足他。就像少年时的痴梦那么幼稚低俗,反而更骗不得人。

他握着那支她吹奏过的笛子,不知不觉便摩挲着吹孔,想象自己摩挲她的嘴唇。感到身体微微的发热。

想要亲吻。想要靠近。

想永远也不醒过来。

不知不觉便忘了这是一场梦,忘了她是他的心魔和情劫。

他陪她练剑相杀,明知她想要的是杀意,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稍稍将心事寄托在剑上,无声的与她对谈。

看她烦恼的模样也会觉着可爱,感到快活和眷恋。

就这么暧昧下去也无不可——原本他的思慕便不可能得到回应。

毋宁说她回应之日,才是美梦将醒之时。

所以,只消顺应便罢,一切无需强求。

然而这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为什么在他的美梦里也会出现多余的人?她不是他的心魔吗?不是该迎合他满足他,在他得意忘形卸去防备时,再给他致命一击吗?令他躁乱、嫉妒终究有什么益处?还是说这是新的玩弄人的手段?

她以剑舞相试探。

他答她以相杀,她却拒绝不应。他几次三番的邀杀,她也几次三番的拒绝。

她一次次的靠近、纠缠,固执的强迫他揭开真心。她目光如丝缠绕着他,仿佛在邀请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她不会逃避、不会拒绝,她允许他一切狂言一切悖行……她已准备好接纳一切了,所以他不必再有任何隐瞒。

……万千流景尽坠入她眼中。

他终于明白一切淡泊都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渴慕着她肖想着她,每一次相见每一次交谈每一次碰触,都只令他更相思入骨。

若她当真是他的心魔,他便把命给她。只要……只要她当真想要他。

他放弃了抵抗,任由宰割。

她却拒绝了。

“……我在梦里一次次死在那心魔手里。那梦太长了,比一生还要长。以至于梦醒时依旧不自知,再见着你仍觉着是心魔。可是当你弹奏《大韶》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醒了。”阿羽道,“梦里的心魔不曾追来——所以从一开始便没什么心魔。我喜欢你,想要你——我所说的一切,全都出自我的真心。”

然而清醒便也意味着克制。

将心意剖白,已是他能对她做出的最大的放纵。

她不是他的心魔,她不想要他的命,当然更不会想要他的情。

她唯一想从他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个对她无丝毫杂念的,乖巧懂事的小师弟罢了。

依旧想要给她的。失而复得之后已没什么代价不可以支付。只是他已拿不出了。

当他说要下山时,他是真心的。可她令他留下,并说听懂了他所说一切,会认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