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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姐的被推倒(60)

她心有余悸的再踏前一步,便看到她师姐身体悬空,正昏睡在房间中央寒玉床上。

——她所感受到的,只是乐韶歌梦中外溢的识海罢了。

——识海?

乐舞霓愣了一愣。她虽孤陋寡闻,却也知道修士的识海是不会轻易打开,任由外人窥探干涉的。

“师姐……”她唤道。

“你便是这一代的飞天吗?”这时乐舞霓听到一个如风过梧桐般沉雅的声音。

她恍了恍神,才见寒玉床边立着个沉静疏离的美人。黑发如檀,繁衣染香。他正仰头看着乐韶歌,容颜清淡美好如水染墨点一卷梅雪,独一双茫然无瞳的眼睛是熔金般的炽色,宛若画龙点睛般令这画上冷美人有了些活人的暖意。

“……是。”没来由的,舞霓已答了这陌生人的问话。

“飞天舞修到了第几章?”

“刚修完第 九 章。——师姐她怎么了!”

那人似是露出些疑惑,终于回头看向了她。

他应当是目盲的,可当他望过来时,舞霓却有种被由内而外看穿了的错觉。

他点头,似是满意他所见,道,“阿韶被音魔侵染,正在识海中孤身奋战。——你可愿意为她护法?”

“音魔?”和乐韶歌一样,舞霓也从未沾染过魔之一字。她并不知音魔具体为何物,却也明白它是一种祸害,恐怕正是它致使乐韶歌当日受伤、此刻昏迷,便立刻应道,“我愿意!我该怎么做?”

虽应下了,她却觉茫然——她从没听说有什么乐舞可以为在识海中奋战的人护法。毕竟那是识海,不论谁进去都是异物入侵。纵使被主人接纳,也不能肆意在里头施法吧。

而若要自外助阵,难道不是乐曲比舞蹈更合适吗?

“我传你一支舞。”那人便道,“你仔细看好。”

他一弹指,便有香尘驱动落花,化作一个舞动的幻影。

那幻影舞者全身俱黑,与灯下剪影无异,唯美目流眄,灵活生情,仿佛能言。

看她打扮同飞天舞近似,亦是臂带金钏,足绕金铃,身缠七宝璎珞……却又不似飞天舞衣那般缥缈轻盈,而是更华丽繁复。当她舞动时,足上金铃踏踏作响,缭乱中却又有十分清晰的韵律。似是在踩踏鼓点。

她手势也很繁杂多变,每个手势似乎都对应着不同的动作。她踏着节拍熟练优雅的变换着动作,目光随之顾盼,黄金与宝石织成的衣衫缭乱晃动,却节奏清晰——和九华山上所传行云流水,浑然一体的舞蹈截然不同,这舞蹈仿佛由一幅幅各有主题的画面连缀而成——仿佛在讲一个剧情跌宕的故事,仿佛在和谁有问有答的对谈。

那舞姿以九歌门的眼光来看,想要说的东西未免太直白,太多了。它本身并不追求和谐之美,它只热烈的讲述它想讲述的东西。激荡时仿佛野蛮人在膜拜神灵,深奥时又像是圣人们在探讨宇宙。它是美的还是暴虐的,只取决于它想讲述的是什么。

然而九华山上确实也有与之近似的舞蹈——飞天舞第 九 章《金刚经变舞》,以及她入门后所学会的第一支舞《霓裳羽衣舞》。

舞霓渐渐看得入迷。

她不由随之舞动起来——她觉着自己天生就该跳这种舞的。

真元已在经脉中运行来。无需旁人来教,她已自然领悟其中心法。就仿佛那心法便流在她血脉中,刻在她脊骨上。

……而后在某一个时刻她猛然领悟到什么一般,戛然停了下来。

“这,这是……”她脸上几乎热得沸腾起来,结结巴巴的质疑着,“你让我,和师姐,跳这支舞?”

“嗯。”

“可是这舞——”

美人眨了眨眼睛,道,“这只是一支舞而已。”

……这确实只是一支舞。话说回来,原来这也可以是一支舞啊!

“……这不是群魔乱舞吧?”

美人诚实的想了想,似乎并不很确定,“我想不是,你觉着呢?”

舞霓的感觉很微妙——这舞太放纵了,怎么都和清圣二字沾不上边。可它似乎又确实是率真而赤诚的,仿佛诞生自清浊未分,圣魔未别时。

她想,舞蹈难道不是本该如此吗?

“……”她于是不再挣扎,只道,“我觉着也不是——我就在这里跳吗?”

巨鲸沉于深海,它遍体鳞伤,血染黑水。

它同不可见之敌厮杀着。那敌人凶残狡诈的潜伏在黑水之中,獠牙如匕,每一次袭击都在它身上留下刻骨伤痕。

它嘶吼、挣扎着。它本是四海之主。可海已被魔毒侵染了,黑水无处不在,已然成为敌人的领域。

它每一次呼吸都令魔毒侵入得更深,每一次挣扎都更陷入敌人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