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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姐的被推倒(33)

待到阿羽将她的手贴在心口,呢喃着在她耳边询问,“还不动手吗?还是说,我可以更进一步……”

她才猛的回过神来,推开了阿羽。

她擦着嘴唇,退了一步——却并非是因被轻薄而恼怒,在她此刻混乱的内心里,这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她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看向阿羽。

阿羽依旧直视着她,目光温柔却又空洞洞的,像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破碎、遗失已久的东西,一样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这目光真是可恶——不被当成活生生的人感觉,真是令人厌恶。乐韶歌心想。

“你连活人和心魔都分不清吗!”乐韶歌只觉得气血上涌,连自己说了什么话都有些听不清楚。但大约是她嗓音中灵力有清心凝神之效的缘故,一旦发出声音来,她很快便冷静下来。

怎么证明自己是活的,既不是旁人的心魔,又不是一场幻梦——这还真是不容易。

乐韶歌再退一步,脚下一踏,荡起了半座山的灵力。灵流如波澜阔去,霎时间云遏风停。

她弹手一指阿羽,以言灵命令,“听好。”

便旋身掣了本命琴出来,运起真元,拨动金弦,奏响了《大韶》。

《大韶》镇心魔。

《大韶》是天音九韶的核心,也是天音九韶中最游移不定的曲子。因为它演奏的是至雅至圣的“大音”,是乐修自己所领悟的韶。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每个人的领悟不同,每个人所演奏出的《大韶》便也各不相同。

阿羽尚未完成自己的《大韶》,乐韶歌完成了,可她从未在人前演奏过。

只听清圣天音如金风卷浪而来,霎时间便将巍巍高山变作漾漾海底。

阿羽淹没其中,茫然四顾。那海水蔚蓝如水晶,清澈却空无一物。

海中只听闻他自己的呼吸声。

却不知何时,忽有远歌悠扬响起,如金色的阳光落入水中。那远歌意味不明,却是他唯一可以追寻之处。

他知晓乐韶歌用乐曲给他造了一个宛若真实的幻想,却不愿由她摆布。便只望着那金色的光,无动于衷。

这时身边似乎有什么在摆尾,他凝神看去,却是一尾笼在炽金光芒中的小鱼……也许是小鱼。那鱼被那远歌吸引了,它于是向着那阳光游去。初时它是欢快的,它的身影掠过了海底的万千沟壑。它的影子初时小如沙砾,却渐渐的长大了……不知何时竟宛若海中一片巨大的流云。

它越游便越吃力,海水越来越重,宛若无数双手臂缠绕在它的身上。它的身体开始缓缓的下坠了。

可这时歌声又响起了,那是怎样美好的歌啊。歌声中仿佛含有一切它此刻未知但终有一日能见闻的东西,那些东西将令她历尽艰辛、痛苦、摧折,亦未必会让她获得喜悦、温暖和抚慰。它仿佛没有任何意义,可它确实又有一切意义。

它于是再度奋力前行。它怒而击水,所过之处巨浪滔天。它拍翼而起,终于挣脱了无数束缚,如鲸跃水。大海亦为之倒立。它仰首冲天而去,身上鳞片皮肉片片剥落,宛若灵魂破开了躯体。它化而为鸟,赤金羽翼如逆风展开,宛若天际飞霞。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它全新的躯体上,若有似无的远歌已消失了。可它知晓那歌声并不是幻觉,那歌声便是此刻它所在的这大千世界。它于是展翼,向着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如流星般飞去。

她的《大韶》,便是她的求道之路——是名,无悔。

她亦并非要镇阿羽的心魔,从她修成《大韶》之日起她便明白,《大韶》只镇自己的心魔。

她之所以将它演奏给阿羽听,是为向阿羽剖明自己的内心,告诉他,这样一个人,便是乐韶歌。

她是真实无欺的乐韶歌。

她拂平了琴弦,看向阿羽。

“你问我‘这一次’想让你理解什么,”乐韶歌道,“这便是我的回答。”

阿羽茫然的看着她。乐韶歌不知他是听懂了,还是听懂了却当自己没有听见——他既将她当心魔,却还是和她虚与委蛇了这么久,可见是有自欺欺人的毛病的。

她说,“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阿羽。”

她收了琴,上前轻轻将右手按在阿羽的心口上,而后抬头,再次凝视着他的眼睛。

她想问阿羽,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生心魔?他是从何时起意识到自己有了心魔,为何他的心魔会是她的模样?那心魔又究竟对他做过什么,令他们之间产生了这么多误解。可最后所有这些疑问都被按下了。

因为若换一个位置,是阿羽如此质问她——她大概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