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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姐的被推倒(30)

她是一个天生的乐修。

早先尚未领悟“杀意”时,她当杀人只能凭“武力”。

如今领悟了“杀意”,才知道只要真有心造杀业,天下万物皆可以为凶器——包括那些在她看来是乐舞的东西。

这感觉,若要类比,大概相当于一个先前只知追求美味的吃货兼厨子,忽然意识到她可以在旁人的饭里下毒。

并且她还真得每天练习怎么才能娴熟的把食物烹调成更不易察觉、更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乐韶歌:……

真人令人不快啊。

但乐韶歌也明白,她这是找到了乐修杀人的正确方式了。

——乐修要打架怎么能单纯拼剑术呢?她就算再苦练几年也还是个业余武修,又怎么拼得过那些入门心法、吐纳调息都是在练武的专业武修!

乐修要打架,自然就要跟人拼音术、幻术、扰魂术、控灵术。

凭剑刃她刺不到人,凭乐修眼中无处不在的音弦她还勒不到吗?凭掌力她打不疼人,凭乐修可随意鼓而震之的音波她还震不疼?这叫术业有专攻,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叫——都是被逼出来的。

她明确知晓自己习武是为了什么,因此虽觉着修炼得很不痛快,却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阿羽却似乎和她不大一样。

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开始将音术融入到相杀中,阿羽对“杀意”的领悟还比她更早一步。

但乐韶歌醒悟归醒悟,心性却丝毫没受到影响。相杀时杀意勃然,不相杀时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阿羽却仿佛很难从“相杀”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这阵子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目光和面容也更少展露情绪。像是要将感受强行冰封、抹平一般。

然而琴中杀意却掩饰不住,每日清晨带领门下弟子演奏《大武》,领得阵中也金悲鼓壮,杀机暗伏,直奏得黑云压城,鸟兽齐喑,日月无光,天地一派慷慨肃杀。讲经阁几位律讲师去检阅过一次就已承受不了,一脸国之将亡的掩面哀恸,质问乐韶歌再不停手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乐韶歌:……奏的是杀阵乐。不奏成这样,莫非还要奏得春风和煦温柔缠绵?

和她对练时,阿羽的战意更是常滞重得令乐韶歌感到不适——那战意中不单纯有杀气,还有些更粘连更不痛快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时不时就让乐韶歌自我厌恶的怀疑起来,阿羽不会克制不住真的想杀了她吧。

——先前她因阿羽没杀气,而想跟他拆伙找旁人来练。

——如今阿羽杀气太真切了,她又心生异样。

乐韶歌自己都觉着,她真是太难伺候了。

这一日收了剑后,阿羽照旧一刻也不愿多留的转身就走。

乐韶歌终于没忍住,叫住了他。

阿羽顺从的停住了脚步,“何事?”

他只略略回头,却并未转身面对着她——甚至连目光都没看她。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他居然没有立刻否认。

乐韶歌斟酌了片刻,“你不妨直说。”

阿羽居然轻笑了一声,“你能觉出我有心结,却猜不出是什么心结吗?”

“我也并未修过读心术。”

话一说出口,乐韶歌忽就觉得这对话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片刻后她才记起,类似的对话确实曾发生过一次。

是上一世,约莫也是在这个时节,或者稍晚些时候——

那会儿她尚不知晓日后的劫难,自然也就不会想到要拉着阿羽练剑。但因这一年是天音劫的最后一年,按着四境传统,一年之后便要召开天龙法会。她虽没有参与过,却曾听师父提起过,她打算趁机带着阿羽和舞霓出香音秘境去见一见世面。于是便常和阿羽切磋乐法,以尽快提升他的修为。

而后……阿羽便也跟现下一样,忽然就开始躲着她。

乐韶歌询问他缘故,阿羽便以同一句话作答——当然,那时他的语气还不似现在这般孤愤、讽刺。

乐韶歌犹记得,那次对话之后不久阿羽便向她辞行,独自下山历练去了。

一去大半年。待他回山时,乐韶歌已捡回了萧重九。

萧重九是外来者,和阿羽有着截然不同的处事风格。

他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能大大方方的当众弹奏技巧拙劣的曲子,曲中却别有豪爽朴拙的风范。落魄得不名一文却能傲然独对旁人的嘲讽,坦言自己对乐韶歌的好感,并当场就敢询问她的心意。他光明正大,落地有声的回应旁人的挑衅,率直无畏的博取他想赢得的好感。短短数月时间,就博得了九歌门上下的一致认可,拉拢了下至护山神兽、上至弦歌祠司典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