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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姐的被推倒(249)

而乐舞,本就是为此而生。

……

乐器早已停奏,祭礼也已完成,余音却久久不散。

纵使余音散去,那代代传承的意志也已印记在每一个听她演奏祭歌之人的心中。

幽冥界部众虽已大都不是“天人”,却依旧有着远比凡人更强大的血脉。

但生活在幽冥界中的人,也许并不如凡人强大。

人间界诗书繁盛,先哲的智慧和勇气可以一代代传承和积累。他们虽也常有忍耐庸懦却自始不乏反抗□□的勇者,虽常有贪婪压迫却也常有为民请命的洁士。代代都有风骨铮铮的脊梁,永不罢休的顽强。

而幽冥界却被修士驯化、愚弄得太久了。

然而就算再久,人内心对正义的向往也永远不会自天性中被剔除。

只需寻到火种,传承火种,终有一日能汇聚起可与之相抗衡的力量吧。

杜尔迦众们依旧在同先人之灵勾通。

乐韶歌离开遗珠楼,在结界之外,找到了守在入口的蒙清。

村落破旧低矮,寂静无人。

幽冥界的日光永远都黯淡苍白,却总能生养出爱恨鲜明、色彩浓烈的部民。

只是他们的命运,却很少能奏出令人感到平和喜悦的终章。

乐韶歌恍然就想起在卵中世界生活的那十五年。

她养护着她那个动辄就要么全要么无绝不含糊的去爱去恨的大徒弟。

而她身旁一棵树,树上蹲着的鸟儿,树下路过的人……每一个她能察觉、不能察觉的角落里,总有那么一个不声不响的,以各种形貌陪伴在她身侧的人。

回想起来就让人忍不住疑惑,这个人当日真的是用“想和她共赴云雨”这种露骨之词跟她告白的吗?

明明她这个被追求的,都比他更积极主动,不加隐忍。

但她又能和他说什么呢?

——为什么要把她送走,为什么不敢不惜一切和她在一起吗?

她又不是猜不到他的心思,无非就是自知他已练全了六部魔罗异术,要么化身天魔要么死。偏偏她又许下了那样的心愿,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死。所以便将她送去生地,而将自己变成了四境一统、八部重归和平的契机。

可是,他究竟是否真的听懂了她的心愿?

她想要的是,和他一道的太平归隐。

若最终只她一人独活——那么她重生回来,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拉住了他的衣袖,道,“你从阎摩城来,可知阿羽的下落?可否告诉阿羽,我想念他。若再不见着他,下回碰面我可能就要死掉了。”

然而他只是说,“他还不能见你。”

“是因为他已化身天魔了吗?”

他没有作答。

“也对,他已化身天魔了,还怎么和我在一起?所以才要瞒着我和香菇议定,将我送回香音界吗?”

他说,“凛香主……是合适之人。”

“但结果,我却为萧重九回来了。”

他怨恨难消,情不能堪,却也再无立场多加干涉。只能挣脱她的手指,拔身离去。

却听她在背后轻轻的说,“但我真的快死了……阿羽,让我见一见你吧。”

他脚步再次停顿,终是回身箍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一道离去了。

他将她裹挟到青荒崖下,推在崖壁上,放肆的亲吻下来。

乐韶歌于是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他将要撕开她身上衣衫时却骤然醒悟过来,猛地退开了。

乐韶歌叹了口气,抹去唇上水渍,“天魔没有自我意识,不会侵蚀你的理智。你刚刚只是想撕去蔽体之物同我缠绵云雨罢了。并非是什么破坏欲|念所致。”

他羞恼尴尬,脸上飞红,别开头去不再理她。

乐韶歌忽就有些想笑,然而悲伤随即涌上。她问,“你既已……修得天魔真身,可曾取回些别的记忆?”

阿羽不肯作答,乐韶歌便道,“忘了也好。”

阿羽却又问,“若取回又如何?”

“……大约可减少些我心中落寞之意吧。”

阿羽便说,“我就是我,不论记忆还是人格在一切宇宙之中都贯穿如一。你不必觉着没让我想起,便是遗弃了哪个我。”

乐韶歌上前,捧住了他的脸颊,凝视着他的眼睛,“所以,你是想起了吗?”

阿羽没有作答,只反问,“……你说你是为萧重九回来的。”

乐韶歌失笑。伸手抱住了他,感受着他怀抱里真实的温暖。

“是,却并非是为他一人而来。阿羽,你当日为何要死在他手中?当真只是因为战败吗?”

阿羽静默一阵,才道,“我……”他脑中一时闪过落难以来所见一切悲苦之人,最终定格为凤箫吟死前一叹。

他必与萧重九为敌,而萧重九也必会因对抗他而聚合天下人心。那时他想,若萧重九的道当真可救天下人……似乎也是各得其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