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千尘(451)
荀粲道:“你明明从小到大深受将军和太尉的影响,应该驰骋沙场和他们一样,你为什么要去礼部?当个侍郎你就满足吗? ”
项浅荣看向玉芷的牌位,他无奈道:“你不是不知道我爹娘的事,在那之后我爹就不希望我再习武了,更不可能入军营。”
荀粲当然知道这些,自从玉芷宣布与项笠平老死不相往来之后,项笠平就不想让项浅荣和他娘一样了,可惜他后来调官也来了皇城,项浅荣总要和玉芷见面的,后来项笠平虽然也管不了太多,可就是不许项浅荣入军营当武将。
荀粲只是默默良久。
随着白官的一声宣布,众人惊讶回头。
“太尉府项笠平前来吊唁。”
项浅荣眼里也一片惊讶,荀粲和舒祁允更是感到惊奇。
项笠平和玉芷的事谁不知道,平日里上朝两人都恨不得错开,怎么现在这位太尉大人来了?
“爹......”
项笠平一如往昔身着官服,只是这衣服瞧着并不该是太尉这种高职的服饰,倒像是个五六品的官衔样式,而且衣服已经老旧,料子纹饰更是过时。
项浅荣却是一眼看了出来。
项笠平娶玉芷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地方督尉,项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他刚刚被派了出去,当时的玉芷二话不说也想辞官,奈何皇上不肯。
后来......后来项笠平一步步走回了皇城,玉芷却再也不想见他了,甚至在一纸休书之后弃了裙装。
项笠平站在门外并没进来,他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雪大风大掩盖了神态音色,里面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姐姐刚刚宣布病逝,现在又是他曾经的妻子,可能这位太尉也受不住了吧。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江芒看着外面雪里的人嗤笑了一声:“干娘活着的时候他不知道来,现在来了有什么用? ”
项浅荣回了头没说话。
舒祁允淡漠道:“你又不知其中因果,何敢就此评说? ”
江芒更是不屑道:“太子殿下真是明白事理,你可又知道干娘的心思吗?你们这些男人怎么会知晓女子的情深似海? ”
舒祁允微微蹙眉,江芒似乎从来没对他这样说过话。
荀粲捂着伤口冒冷汗,不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只能被迫坐下,他淡声问道:“郡主,嘉贵将军这几个月可给你写过信? ”
江芒摇了摇头:“阳和将军莫不是忘了?我可是南式人,她与我的母族征战,我怎么可能和她通信? ”
荀粲看她这幅不情不愿的样子就来气,愠怒道:“你若真的不悦这次战争,又何必为我们北易的将军守孝? ”
“因为她死了。”江芒声音冷冽道,“我何必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呢?她还是死在我们南式人的手里的,你说我到底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啊? ”
项浅荣淡漠道:“你要是不想待着就给我滚出去,这幅样子我娘不想看见。”
江芒冷笑道:“你以为我想来吗?项大公子,你别忘了我的身份......”
“是你自己已经忘了! ”项浅荣忽然怒道,“你是北易的郡主! 你早就不是南式人了!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母亲出征? ”
江芒含着眼泪不再说话。
荀粲不想看他们吵,于是示意他和舒祁允先出去。
越过项笠平的时候,荀粲简直觉得他身上没有人气,已经在雪地里矗立成了一座雕像。
舒祁允边走边叹道:“嘉贵将军真是白养她这么多年了。”
荀粲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只道:“原本就不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再长也没用。”
舒祁允侧过头看他道:“那倒也是,即便嘉贵将军以身殉国,前方战事也依旧紧张,李树还算历练有成,父皇不打算再派一位将军过去。”
荀粲应声道:“现在即便想派,朝中一时之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其实之前舒仁禄有向父皇提议过他想去......不过被父皇驳回了。”
荀粲蹙眉:“他难道想离开皇城吗? ”
“我觉得他这是以退为进,母后不在了,或许父皇会想补偿他。”舒祁允淡声道,“但是父皇好像只去看望过三弟......并没有过问过他。”
荀粲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明明当时在场的是卫斌王......难道因为是卫斌王的误伤,皇上对他也多有防备吗? ”
舒祁允也不知道,他只是说:“我会多留意这些的,你先好好疗养着,近日也别出来了。”
荀粲却压根不想回荀府,那个地方他待够了。
可惜他别无去处。
于是皇城的这年冬天格外冷些,荀粲按着伤口在皇城流浪了许久,最后还是只能回去。
民众都觉得今年不详,纷纷议论着暴雪是上天的心碎,令人意外的是,殿前太尉项笠平在年前请旨将嘉贵将军的遗体送回皇城安葬,随被荣和帝一再驳回申斥,他却一再请旨,最后荣和帝念在惜别之情伤痛难忍,只得破例允许将嘉贵将军送回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