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相逐(74)

人的耐心和热情到底有限，莫商包容她这般久，等她这般久，也原该是获得解脱和自由的时刻了。

但想得再是通透清楚亦是无用，闫小可的心里依然犹如刀割一般难受。这样的感受，与知道夏天与康美琳交往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和夏天有何牵连，本是抱着绝望的心态，没有希望反而也没有多痛苦。所以当她听说夏天交女朋友的时候，她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必然，心里感到轻微的解脱，绝望感反而成为她内心托底的存在。

可莫商不一样，闫小可曾以为自己或许会有与他结婚的可能性。而当她知道莫商交新女友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彻底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唯一疼她，爱她，关心她的人，终究舍弃了她。活该她被夏天关在这里扣在床上，活该她被夏天一遍遍地折腾和磋磨。试问谁又会在乎她的死活？谁又会关心她的疼痛难耐？她是这个世间无足轻重的存在。

闫小可的内心剧痛袭来却依然强忍一切保持沉默，她躺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再裹紧，天地之大甚是孤独寂寞冷。

这是闫小可第二次惨遭抛弃了。曾经，妈妈义无返顾地舍弃了她，如今，莫商亦是舍弃了她。她再不想依赖任何人，她再不想经厉第三次的抛弃。凡事皆事不过三，她不知道再有第三次，她是否还能抗得过去。

夏天不动声色地看着闫小可眼中难以掩饰的哀痛。她裹紧被子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年幼时被父亲痛打后的惨样。当他被父亲毒打之后，他亦喜欢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试图将自己变成蚕蛹永远避开殴打之痛。当习惯痛苦时无人安慰，内心便会变得坚硬，开始喜欢用物质包裹住自己。没有感情可依托的人，终归只能转向抓得住的坚硬物体。

夏天在父亲的一路摧残之下早已对属于人类的诸多情绪麻木无知觉。但他尚且记得自己年幼时的脆弱无助和内心最迫切的需求。而闫小可一再让他回望到自己年幼时的身影，被世间抛弃和摧残后的绝望姿态。

夏天闭上双眼躺倒在闫小可的身旁，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裹进怀里。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心里长期叫嚣的施虐欲望终于停息。他不知道自己试图安慰的人是闫小可还是年幼的自己，他亦不知道自己想要虐待的人究竟是谁，反抗滞后了这么多年，再是见血无数次依然是种无用的挣扎。他终于隐隐感觉出自己生活的错乱和无望，心里泛起针尖般的疼痛，无从诉说亦说不清楚。他的心被封闭的久远，似是已然脱离他的□□和掌控。

岁月静好的时间点，当真适合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午觉，既暖和又平静。

夏天体味到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宁静适意，闫小可却揣着一颗冷掉的心久久无法入睡，她的眼角干涩，没有感动亦没有感情。她又要蜕变为单打独斗身披盔甲的女战士了。拥抱和温暖已不再是她的渴求和希翼，她只愿自己足够坚硬足够独立能够存活下去。

闫小可的身体又冷又硬，夏天躺在她的身边，明显感到她的变化——她硬邦邦得恨不得咯死他冷死他。

夏天自己本就是副冷硬心肠，哪里还愿意再抱个大石头？若是谁也捂不暖谁，不就只能互相磨砺和彼此伤害？他一直和康美琳在一起，也是因为她一再的包容和从始至终的柔情似水。

夏天突然感到气血沸腾上涌，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有多久不曾真的动怒了？这个闫小可当真是石头转世，天生就会磨砺人！

“怎么？莫商交女友了你就伤心成这样？准备以后都把自己打磨成坚硬的石头？你这样僵着身体顶什么用？他还能回心转意不成？”夏天出口必是冷嘲热讽。

“你还敢问？还不是因为你，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分开！”闫小可犹自心怀不甘。

“哦？你怎么就能保证没有我，他的旧情人就无法动摇他？没准他们一直就藕断丝连，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要不然也不会你们前脚刚分手，他们后脚就勾搭上了。”

闫小可又是一愣。他们一直在藕断丝连吗？

闫小可的确不了解莫商的交友情况，她从不查看他的手机。有时候她觉得莫商粘腻的太过了，反而愿意他能放手自己跑去打球。或许他不是去打球，而是真的去见前女友了？那他们会干什么？是一起吃饭？还是上床？

闫小可和莫商在一起的时候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他那么黏她，恨不得从床上黏到床下。他对她总是喜爱至极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可从他分手时的干脆，再到他交新女友交的神速，无一不证明莫商的确对她用情寡淡，并不深沉也不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