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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灵(72)

作者: 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我以为……应该说……是你找我吧!”怎能不倾吐,从老婆婆、母亲、古三梅,白眼像是撒出一张细网,这些人兜起来,指向谁?

她又说:“我原只是在一间空教室裡等待一些人,也许我闪了神,做了白日梦,也许我对未来茫然,对过去茫然,对自己茫然,我只是想透透气,到校园裡散步,我无心撞见绿绣眼掉落,那当时,我也只是想好好看着那隻鸟,鸟飞来,为什麽飞不走?我无从想像你从哪来,你的目的,你的过去,我以为当有绿绣眼落地时候就能见到你,显然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所以,怎麽能说是我找你?我想找你的时候难道你就会出现吗?”

“我这,不就在妳面前。”白眼安祥微笑。

虽然毫无头绪,不得不做出许多假设,她说:“相遇不是偶然,或许你所隶属的繁忙网路并没有给你太多喘息机会,所以你才渴望孤独,是吗?我不知道我对你有什麽帮助,我对鸟类知道得不多,但我想……”

“妳,”白眼轻轻打断,“让我看见孤独。”

“孤独?但我并不想孤独啊!”

她知道自己并不明白白眼的意思,只好把心底话没保留地说出。

她發觉白眼的神情从月的温婉,细细凋落成冬夜裡无声落地的残叶,在黑暗中偶尔被风戏弄着。

但那眼光仍是如此通透明媚,他毫不分心的凝望令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沟通仍然持续着。

她想起他曾说过的,慢慢来吧!每一步都不容易。

“妳孤单一个人的时候,总幻想着飞翔?”白眼幽幽开口。

“人,是矛盾的,越是做不到,越是支配着梦想肌理。”她小心应答。

“能飞翔的,却总希望安稳落脚,不再飘移。”

“你看起来有许多担忧?”她说不出对眼前这号神奇人物的真正感受,只知道对他所知太少,但她喜欢他的存在,甚至觉得不必完全知道他背后的网路到底所指为何,或者详细探究他的真正来历,她知道,一想到他,知道他存在,便使她雀跃,充满思考能量。

她想靠近,轻轻牵起白眼的手。回想梦中经历,害怕一眨眼,怀裡便什麽也没有。

黑风中的白眼任意念停滞在与她的眼光连结,他熟悉依靠的感觉,深谙大地气蕴之间紧密依存互相取捨的千古真理。

但他似乎被一种新的依存感困惑住。

他知道,这是他幽游的时空没有赋予他的那种依赖,他开始觉得不想离开。他想留下来。但是他该对她说什麽?

语言从来是短暂而不可依靠的,依赖语言,是否一再被语言背叛?但是语言承载着沟通亲近的能力,不使用语言,又要如何跨出友善的下一步?

大风数起,白眼想见无数蓝光像陨星般从天而降,想见自己像木灰在火苗中消灭,想见数不尽的季节沉睡,让思考一一风化成点缀。

孤寂,是一抹大地不变的神情,失去生命秩序后的漫步,没有因果、牵连,只有执念,一股不灭气息,冉冉迎天。

当孤寂便是永远,曾经先知贤能的心智注定要探究奥秘,大地释放着讯息却不交代原因,因为原因肤浅?片面?或许不是接近自然真相的途径。

唯有思考,不断思考的执,让原本该消失的改变了法则,让有些现身,牵动风云,摧风御雨。

她禁止自己眨眼,只能这麽做,害怕白眼消失。越是害怕,越不能思考,只能敞开心,完全接受。

“那,”白眼遂说:“就一起飞吧!”

说完,像阵黑风包拥她,一刹,他们便不断向下沉陷,像是脚下的地突然无止尽地分崩离析,那种分秒落空的感觉,竟似飞翔一般。

她紧紧牵着他的手,不敢放开,感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身体通畅得接近消失。

大地是无数层交织细密的气蕴和水纹,一切封闭在巨大无垠的夜黑,没有动静、声音,超越理解,屏除语言。

不断掉落遂变成失重飘荡,磁航错综,身旁无尽纠缠的是亿万不计的根。

沿着树的生命飞翔地底的于文文,只能紧紧牵着白眼,心中恐惧不断分化成微弱视线所及,地底深处的连绵生机。

恐惧于是生出狂喜,因与未知紧紧依存而天真狂喜!

绵密如织的白色毛根无边扩散着,根土聚结处若有源源不绝的紫气,气息汇聚成漩,若有浮磁,那是坠落的终止。

白眼遂又拉着她向上攀昇旋转,旋转,旋转,身体渐渐感受许多沉重、闷窒。

土石、枯枝、千万落叶、细水密流,层层缠阻,纠葛。

他们破除万难飞昇一处完全陌生的地表──

蓝色月下,不知多少年的老榕被无数地底飞翔的毛根撑起,漂浮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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