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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灵(51)

作者: 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不虚此生──”芬妮回想那日,酸疼手腕下脱手的脚踏车龙头,被一堵扎实力道撑起,刚好有人路过?刚好有人有心?温柔等在转角,一个期待许久的怀抱。

芬妮走近彼得,轻轻抚摸他的脸。那日彼得眼神清亮,此时彼得眼光暗沉。那日彼得愉快开朗,蓝色衬衫,白色长裤,脸颊如霞。

松林渐暗,傍晚蚊虫阵阵甦醒,彼得一直友善交谈,芬妮却有股冲动,牵起那双有些乾涩的手,轻轻环绕自己腰间,怯怯引导,她让那手停在胸前。

于是那手,将芬妮包拥,细心阻挡蚊虫。

芬妮在拥抱裡放声哭泣,她没能多想,只觉得想哭。

“安心哭吧!”那日,彼得说。

再牵起彼得的手,将手放在自己胸前,芬妮凝视紫光麟麟的彼得,思考彼得稍早提及的‘缺憾’两字。

彼得显露不安,他希望芬妮说些话,她的话总能让他安心。

她偎近彼得,让彼得温柔地包拥着她。

彼得其实有点慌,想起镜头下那位屈教授对芬妮的鹫视,感觉鬱闷。

他并不想问芬妮和屈教授之间的关係,只是一想到那段影片,便觉得透过镜头看见自己正在做的事。

当时的屈俊平彷如彼得的投射,那像是看见自己跑出自己身体,以贪婪渴望拍摄芬妮。

那日,彼得站在草坪中央,隐蔽的大榕树下,以遥远的空长镜还原他和芬妮之间最写实的距离。

老榕荫下空气冰冷,他曾数度以为沉浸水底,无数冷流穿透身躯,进进出出,几乎令他不能呼吸。

彼得的思考开始涌入一些时空碎片,纷纷杂杂,失去纹理。多半是小时候他母亲离开父亲前长泪交流的空洞眼神,和她不时挂在嘴边的咒骂。

那副最亲却最不容易亲近的形象,深深刺伤充满细腻与幻想的幼年彼得。

疲累的母亲总是在杂货舖后的房间裡忙着打包一只行李,那像个没有尽头的偌大空间,让母亲永远能对着它放进一些东西,拿出一些东西。

直到有一天,母亲提起那只行李将家门关在身后,發出十道门也挡不住的哭号。那,吓坏了彼得。

当那只行李与母亲的身体一起浮出河水,打捞的员警、民众口径一致,那只锁紧的行李裡空无一物,彼得才發现,母亲想带走的东西太多,却没有一样能装进那只行囊。什麽是她想带走,却带不走的?

彼得多年沉痛。

那天,老榕下的彼得无奈地将镜头放为长空,因为没有一种焦距能汇集彼得所需的慰藉。他没有放弃寻找。他提醒自己坚定。

抱着芬妮的彼得想得出神,流着泪的母亲和不能再流泪的母亲影像,让他荡至谷底。

总要面对的,他告诉自己,一定有种方法能和记忆中悲苦的母亲和平相处,儘管要花上好多年去寻求那方法。儘管母亲早已谢幕离去。

眼下,望着这名叫做芬妮的无情女子,彼得心中竟有许多安祥。怀裡的温暖,穿透两人。这让彼得不再感伤追忆,让芬妮点点出汗。

牆上有片紫黑凋花壁纸,壁纸上有盏碎花壁灯。彼得定气,感觉幽微窒息。

突然想要再问问芬妮一些事。轻摇怀裡的芬妮,她睡着了。全身放鬆,将重量交给彼得。

这个总能教他在高chao后的空虚中从容面对自己的女子,正安心地睡着。

彼得全心安抚,不想其他。

空间裡,各种调性的紫互相对话。

再没有人,让对话發生。

离开汽车旅馆时,彩霞舖满雨后天空,好似先前手边眼前的紫都翻飞成苍穹,离得好远,却更开阔。

第 43 章 想妳

父亲在简讯中说:“阿文哪!昨天到市区的农场市集走走,看看能不能再见到那个卖枫香的老人。真巧,遇见一位大学同学,他毕业后一直从事化学洗剂的开發和研究工作,我们大概有三十年没连络了,没想到他也来这裡退休。

他的太太我也认识,大学跟我一样是登山社的,我问起他太太,他才告诉我他太太去年刚过世,听他一说,我才觉得他憔悴多了。

他告诉我,他想搬回故乡,一个人居住海外,时常有寻短念头。我能了解,这裡生活是很孤单的,人与人相处模式不如家乡热络,个人主义氛围充盈社会,其实没有人分享生活,会有很深的寂寞感。我跟他要了电话,找他来我住的地方叙旧、下棋。

昨晚,我突然想起一桩往事,很多年前的事了。妳妈还没离家前,时常有腰疼的毛病,我知道她喜欢坐在窗前写作,有时天冷,她会咳很久。妳就像她一样。

有一天,我趁她工作的时候帮她照了一张相,事后我才知道那天她的腰痛發作,心情不好。过不久,她的生日到了,我想说给她买一张红外线电毯,让她写作时可以敷背,而且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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