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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灵(17)

作者: 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她有一双活灵圆亮的大眼,眼睛裡好像有片奇异星河,闪闪烁烁;小小的瓜子脸像利剪在白丝绒上裁出一片秀巧;她的左眼下方有一块手心大的胎记,映着灯,呈现晚霞颜色。

古三梅盯着于文文时,眼神开始变得深沉,好像正研究一隻漆黑树林裡的猫头鹰,也好像正在一口深长井底拼凑遥远的大雄星座。

于文文露出一抹歉意的笑,皱着眉,把问题重複一次。

“妳想,这世上真的有树精吗?我记得妳说过,妳在写一个关于树精的故事。”

“因为我是作者,如果我告诉妳我不相信有树精,那我写出来的东西还值得看吗?”古三梅答。

“所以妳真的相信有?”

“对我来说,并不是这世上有没有树精的问题,而是在文字世界裡,我能不能让树精变得可能,能不能让读者相信,在我的文字裡,树精真的存在。”

古三梅交叉着双腿,左手靠着白色椅背托住下颚,那样子倒像一颗盘缠小树。一支黑色签字笔在她右手食指、中指间旋转,转得快时会让人以为那支变成圆形白影的笔就要飞脱指间。但那支笔始终被古三梅流利地操纵。

“所以,树精存在妳的小说裡?”于文文的眼光停留在那支旋转的笔。

古三梅点点头。上下打量于文文之后,好奇地问:“为什麽突然问我这问题?什麽事情困扰妳吗?”转笔的手指突然加快速度炫燿起来。

于文文腼腆地想摇头,望着古三梅,心中对话框早已答答答答打列出许多问号。她發现,感觉疑惑容易,要把疑惑转成实际问题却难;要把问题打列在心头对话框容易,面对着人,愈是想说,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日前午后那个没来由的梦?从那隻掉落地上的绿绣眼?从那个对鸟颇有研究的陌生男子?从那位油粮店的老婆婆?还是从刚才网路聊天室裡自己无心开启的一段对话?

看于文文像是有满脑的想法却说不出口,古三梅自认一片好意地说:“文字是很有魔力的!文字,或者更广义来说,语言,我们日常说的话,都神奇地能创造一些曲折和感受。让我举个例子好了。刚才我就参与了一段很有趣的聊天。”

“妳是说在网路上?”于文文坐正身子。

“当然!妳有看我出过门吗?我有讲电话吗?我会千里传音吗?况且,网路更是文字魔力的秀场。当口语对话被用文字打列出来,电脑萤幕上读到的,常比实际听到或看到的要悚动许多。听朋友谈失恋的心情,和在网路上读友人写出失恋的感觉,可以完全不同。说话的声音会消失,写出来的字眼却会存在很久很久,尤其是在网路上,除非自己删除,否则烧也烧不掉。都说了,是字眼,字有眼,盯着我们看呐!

我再举个例子,最近迷上网路买衣服,逛街看到的衣服一件件都是哑了的布,网路上不管是买新衣还是二手衣,都能读到许多文字叙述,描写那些衣服美好的地方,剪裁、风格、心机等等。读那些介绍总让我觉得有些衣服非买不可!都因为文字引人入胜。

这也许扯远了,不过文字像是住在耳朵裡唠叨不停的精灵,它们总能把一切变得迫切,因为读文字的,是感觉。

说到网路聊天……对了!刚才学校一个聊天室裡有人问,我们校园裡有没有一些鬼怪奇谈,有个网友就说了一个关于鸟的传说。”

“什麽鸟的传说?”于文文瞪大眼睛。

“有一种鸟叫绿绣眼,那位网友说当绿绣眼掉到地上垂死之际,就会有一个神秘的男人出现。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回事,也不知道那人说的是真是假,但是顺着这个笼统的说法,我大胆地把它發展了一下。”

“什麽!!”于文文不敢相信!

“我说了一个故事,”古三梅继续:“把那传说的背景放到古代,就可以轻易把怀才不遇、无缘出仕朝廷的老套加到那传说裡,于是故事变成了,古时候有个落魄书生,死后变成了绿绣眼的守护灵,这裡其实有点兜不拢,我一开始是说,书生鬼魂出现是要吸取垂死绿绣眼的精气,好延长他自己出现的时间。但我一闪神忘记了,后来又说成,因为绿绣眼是书生生前伴读的好友,因此,每当有绿绣眼快要死去的时候,书生就会出现,好送送他的鸟朋友们一程。我也比较喜欢后面这个说法,创造一个好的鬼总比恶鬼好,而且善良俊美的书生鬼魂在校园裡才有票房,不是吗?”

“妳编了……这个故事?”于文文皱紧眉头。

古三梅当然没有忽略于文文眉间变化,她将手中的签字笔转慢了些,旋转中的笔回復全黑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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