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60)

一道金色的晨光从整齐排列的绿树间笔直地上升，平铺在宅间小路上。阳台上的玻璃窗上扑了一层雾气，温暖的阳光被阻挡在窗户外，无法进入到屋内。于楼珈循规蹈矩的生活并没有解救她，机械、鼓噪的生活让她像被裹入了虫蛹里。在化蝶成蛹之前，她是一条无用的青虫，啃食浑噩的时光。

干冷的气息进入到于楼珈的鼻翼，她的周身莫名被一股寒冷包围。她双手按住自己生疼的头颅摇晃，她的脑中有无数人钻进钻出，吵得她不得不堵上两耳。

声音住在她的颅内。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惊慌失措。在左右衡量下，于楼珈决定有必要去找一找母亲段美琪的故人林医生。

林医生与段美琪交好，他是不是段美琪的秘密情人，于楼珈无从知晓，过去有太多男人排队要做于楼珈的父亲，他们贪恋段美琪的美丽，不负责任得随便许下诺言。等到兑现时都轻易地抽身而去。

“男人啊，是何其的薄幸！”段美琪抱住四岁的于楼珈曾经感叹说。

她的话印在于楼珈的脑海中，在于楼珈的成长过程中被反复记忆。

于楼珈的头疼得厉害。现在无法去思考自己丈夫罗枫失踪的问题，她要找林医生开几瓶药。于楼珈换了一件灰白色的风衣裹紧了自己。林医生早已经退休，现在被返聘。于楼珈下楼时，监视她的几个无聊人士，往他身后的绿化带里躲避。

林医生所在的T.U医院位于S市主干道旁，由于处于主干道，来来往往的汽车特别多。于楼珈原想驱车前往，她不爱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尤其是医院，她想拿了药就回家。于楼珈没有在车库找到自家车，她抬起头回忆了许久，意识在她的记忆中迷糊不清，于楼珈最终投降。她只能徒步走出小区。

她走过斑马线，旁边是一家超市，她站在超市门前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她抱紧自己的双臂，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周身被一股寒气侵扰。

她告诉司机要去的目的地后，不再开口说话，她觉得开口说话是件浪费体力的事，现在她周身酸痛，两只眼睛塞满睡意。她的胳膊因为寒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于楼珈两只手搭在胳膊处，她打了一个盹，她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房间里，手里托起一个男人的头颅，她嘴里嘟囔些什么，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另一个她发觉出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抬起头朝于楼珈的方向望去，她露出愉悦的笑容说：“看！这就是你的明天！”

荒诞的场景时而让于楼珈产生错觉，她以为自己站着的时空才是现实，那个托着人头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现在的她是长相酷似自己的躯壳。

“这个男人该死！他杀死了许多人！他残害女性，他把女人的身体折叠在阴沟里，他放干她们的血液，浇灌堆叠的台阶，跌水像红色的帷幔落下，漫过滴水砖。他杀了许多女人，他也杀了年幼的孩子，他削去她们的肉，她们的魂魄与她们的骸骨被一同丢弃。一开始他会割掉女人的任一器官，后来他削肉断骨。他的心里同时住着贝尔菲高尔和贝黑摩斯，是人们常说的情/欲和强欲。杀戮成为他完成自我晋升的标准。”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因为你杀了他，现在他的头颅被托在我的手掌心，多么可怜的男人。他一定因为自己的死而难过。是啊……多可怜……他居然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他说……他是一个年轻的父亲，他的孩子还小。啊……我想起来，他还说他有一个快要分娩的妻子。他哭得太厉害，吵得我头疼欲裂。于是我敲碎了他的下颔骨。一个动作，准确到位！”

“可怜的人再也不能说话，他一定疼得钻心，我看见他昏死过去，我也想帮帮他让他不那么痛苦，所以我踩住他的手，将他踏进泥土里……疼痛能帮助他恢复自己的机能，让他明白自己犯下的罪过……可是为什么会增添了我的虐杀心情呢？”

“我并非生来冷血，我经历过人生许多风浪，风浪袭击我时，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当它来临时，我只能安然接受。人世无常，说什么’无处不青山’，简直糟透了。每一天重复前一天的生活，不知疲倦地年复一年开始枯燥的人生。我杀了他们，上天应该褒奖于我，这些人渣有什么存活的价值？这些该死的玩偶，我要为它们穿上漂亮的‘TUTU’裙。我要让他们死后不是那么的丑陋。”

“有一天我也会得到审判，那一天我会死吧！我是贝鲁塞巴布，我嫉妒别人的幸福。”镜子中的她站在窗户边，头顶着玻璃窗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