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城一中(13)

“是我眼花了吗，”石磊的目光跟着进教室的宁小玉移动，“我怎么感觉宁老师的发色跟昨天上午又不同了？”

辛悦把眼镜戴上，看了两眼：“没吧，我感觉没变。”

“你个色弱能看出什么！”石磊颇为嫌弃，“弈哥，你觉得呢？”

周加弈还在看他的小说，头也不抬地敷衍道：“你管呢，宁小玉长那样，就算染一头白毛也是咱们一中颜值最高的老师。”

“反正我觉得宁老师头发还跟昨天一样，”辛悦把眼镜摘下，反呛石磊，“你要真好奇，一会她到你旁边，你问问呗，就怕你不敢。”

辛悦有色弱，但不严重，完全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

开学军训后，高一统一体检，全年级七百多个学生，就她一个色弱，当场就炸开锅了，人尽皆知，人传人，传到晚自习就变成了——四班有个女生是色盲，连红绿灯都分辨不了，过马路特别危险。

那天，辛悦切身体会到了三人成虎的意思，以及，现在的同龄人都这么无聊吗，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也能传一天。

宁小玉上课不喜欢备课件、写教案，她都是扫两眼今天上课的内容，然后自由发挥。

一开始，副校长和教导主任找她谈话，很委婉地表示：“扬城不比北上广，学生生活的大环境里没什么人会日常说英语，宁老师你这种教学方式会不会太先进？他们会跟不上的，要不你还是学学其他英语老师，跟着书本来？”

“就是因为没有这种环境，才更应该为他们创造，”宁小玉没听懂副校长的话里话，一本正经地和他们讨论道，“再说，我觉得我们一中的孩子都很聪明，智商不输一线城市的学生。”

就这样，副校长和教导主任铩羽而归，计划等期中考试结束再找宁小玉谈谈。

等英语成绩出来，他们发现，宁小玉教的四班和九班是分数最高的，不管是单人还是班级总分。

好了，这下彻底没了谈话的由头了，毕竟在学校里，天大地大成绩最大。

副校长吃了瘪，但教导主任不肯认输，他还是去找了宁小玉：“宁老师，有个别家长跟我反映，说你这个打扮太过潮流，可能会对孩子们产生不太好的影响，你看你是不是需要……嗯，稍微收敛一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宁小玉这回听懂了，这是要她别这么美美的，她顶着新烫的发型，轻轻松松四两拨千斤，“只要对成绩没影响，有何不可？难道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每都天土里土气的吗？”

主任看着她湖蓝色的指甲，颤颤巍巍地抵死挣扎：“这样总归是有点不太好的。”

“有家长跟你反应，但四班和九班的家长都对我没意见，所以主任你看，其实在家长眼里，只要自家孩子成绩能上来，哪怕老师天天奇装异服，他们也是乐呵呵的，对吧？”

宁小玉上课不习惯一直杵在讲台上不动，她爱在教室里晃来晃去，这样才能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学生的学习状态。

“你不做笔记，老盯着我看什么？”她站在石磊的座位旁，扣了扣他的课桌，“我身上有什么？”

同学们的注意力瞬间就汇总过来。

辛悦不露痕迹地咳了一声，意思很明显，你行你上啊。

石磊在这极为短暂的停顿里做了决定，他仰头对上宁小玉的目光：“宁老师，你是不是染头发了？”

石磊的脑子里闪过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悲凉啊悲凉。

希望宁大姐你看在我期中考试英语成绩还不错的份上能饶我一条狗命，我石家三代单传啊，我要是死了就只剩姐姐伺候家中二老了。

“小伙子眼睛挺尖啊，”宁小玉冲他一撩头发，心情很好，“今天九班的学生一个都没看出来，郁闷死我了，心想现在的高中生是看书看多了，都色弱吗，这么明显呢！”

不知道前排的谁应道：“没，我们班就辛悦一人色弱！”

宁小玉笑眯眯地看了眼辛悦，向讲台走去：“好看吗同学们？我觉得挺好看，里面还有一小簇挑染了，就那一簇，没办法，我要是挑染地太多，主任又该来找我谈话了。”

她把书扔在讲台上，转了个圈，全方位地展示自己的新发色，“等你们高考结束，也去染染发。”

“不过啊，也不能染太显眼的，”她补充道，“不然碰上抓风纪严的大学，还得再染回来，麻烦呢！”

“我就说吧，你还不信！”石磊洋洋得意地和辛悦说，“你这色弱名副其实。”

“滚。”

你才色弱，你全家都色弱，我那天不过是发挥失常，谁知道那个戴瓶底厚老花镜的医生会给我下这样的结论，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