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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8)

作者: 王建国 阅读记录

萧清死于二十五年前的一场车祸,那之前的萧晶就已然猜到了些什么,直到萧清死去,骨灰和信笺从异乡寄回了家里,那封信里没有提到他任何的家人,只有一句说给赵稽的话:这辈子要是没缘分待一块儿,下辈子就投胎做你的儿子。这句话看得萧女士毛骨悚然,至此之后,她和赵稽就在暗中隐隐地打一个赌,这个赌就是我。现在这些话从赵稽嘴里说出来,就显得荒诞不堪,可我是这样长大的,我知道其中不假。就连在取名字的时候,两人都要争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从那个不字可以看出来),可以肯定的是,当时有一方是极端地不希望我会是那个疯子的延续,那个人不用说,必然是萧女士。可后来他们都输了,我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延续,即使我现在酷似赵稽——我真正血缘上的父亲,也只是肢体结构上的酷似。

赵稽并没有等我回答,在我心里,他的反悔已经是落实的了,我们算是和好了。他认真说,从今往后,他要真的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就像他之前要演的那样。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没一个家庭有着这样的怪癖,可我就是承认了,我听到他的这般壮志豪言,被哽得话都说不出来。萧女士为了激怒我,说萧清是赵稽现在的姘头;可赵稽又说没这回事,那是萧晶为了挑拨离间激我回来才编的话——孰是孰非已然不重要。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重要,就像我现在觉得,赵稽那两枚莫名其妙的戒指不重要,我不必再问那两个字母的深意,因为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个合理的答案。而同时,赵稽怎样看待我,也不是件重要的事情,爱情在很多时候还不如台□□来得实用(例如说杜张后来在乡下真的开了家可以打□□的理发店,多亏了我的资助,当然,后来我们也没再搞上过),即使我也渐渐意识到,我对赵稽不会有纯粹的亲情在里面,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一辈子也无法脱离掉羞耻去说出它,在这之前,他就该老去。

我也再没有问过赵稽是否是真的考虑过要移民的问题,因为对于那个人的存在,我事先就已经假设他他不存在,所以也不会有这样的推论存在。我对赵稽的感情就要融成了奥卡姆剃刀,把我的疑虑都要抹杀干净了。不知从何说起,这次我居然相信赵稽不会再为我的任何改变而发生动摇,萧清是一个谜,当他作为最后的解被大家开诚布公的时候,这场游戏也就到了最末尾的地方。

杜张后来给我打过电话,他那段时间身体有恙,天天都担心得要死要活,他哭着喊着给我说,他要是死了,来世一定当我的孩子,这样就能再遇上像我这样对他好的人。我听着他的话沉默不语,他一定不会想到我和赵稽关于此类事情的那场对话,不然就真的索然无味,连死去的意思都没有了。

我又恢复到了和赵稽过日子的生活,现在也不常与他打架拌嘴了,一想到赵稽要先于我老去,我的怨言就消失于无形。我明白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要变成他,他先于我认识到这一点是没错的。总有一天我会认定他永远不会对我说出形如他那本书扉页上的情话,然后我就彻底长大成人,像一只蜉蝣,在赵稽的黑暗包裹里蜕变成虫,朝生暮死,食不下任何的惋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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