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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顾君心桥(59)

作者: 绝不鼓曦 阅读记录

“文朝双壁三杰四猛将里是不是只有重黎宣去了西南?那怎么能守住?”

“状元和榜眼是有差别的啊。”郭四娘说。

“是,重黎宣是四将之首不假,可那是武艺。我总觉得、他不擅长将兵。”

“不善言辞倒是真的。”郭四娘昏昏道,“你还记得新人来总营第一步干什么吗?”

刘舸沉默一会儿,才听到郭四娘反应过来忙着向他道歉:“哎呀我忘了刘先生第一天来是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的啊哈哈哈哈、说起来爷负荆请罪这一点还是从这里学的呢。”

真实声名狼藉的刘舸翘了翘胡子,也不打算搭理她。

“咳、”郭四娘笑完后撑起来解释,“正常新晋士族啊、寒门子弟啊、将领啊,都是第一天开青霄宴接风洗尘的。别的我不知道,咱所谓双璧——三杰——四将九个人里至少有七个曾经历过这事。按无声的规定来说、啊不,一般按外貌就能看出来,左边站武、右边站文,你总是忍不住往自己所长的那边,也就是有亲切感的那边靠靠的。”

“我倒是比较好奇另一个没经历过的是谁。”刘舸说。

“啊哈。咳、”郭四娘笑,“别着急嘛。将领当年都靠左站,连爷都向右靠了,当然爷那时候还小、唯有重黎——”

“他进来时就站在正中间。既不靠左,也不靠右。”

“那他现在呢?不还是偏武?”

“不不不。”郭四娘也不困了,忍着咳意笑得眉眼弯弯,“现在看来可能更偏文一些。”

“偏文?”刘舸倒吸一口气,“练武练三冬。春秋冬夏没见他歇息过,那马步银枪夜以继日地拼命,他哪儿来的时间学文?还是不亚于将首的偏文?”

“自身勤奋。”郭四娘浅笑后正色,“林阳给那个地方起名为“夏”。“夏”是什么意思?强大繁荣、咳咳、华彩五色,汇三教九流所有人,学礼仪之邦一切事。仿文朝制度,加以改进;更重要的是说服那帮穷徒接受它。有他在,那股势力,早已不是曾经我们口中的流虏了。”

要知道,能在乱世留名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你那会儿是不是问还有谁没有经历青霄宴来着?”郭四娘无意谈论下去,转了话题,“是绵泽哦。”

“……”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刘舸一心的好奇被她高吊轻放,又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倪昌不是跟着公子最久的人,还有谁是呢?说不准青霄宴本身,都是这个人提出的。

隐约好像看郭四娘又翻一通信,嘀咕一句:

“胆子大了啊。还敢骂我。”

……

有的人的光芒,是置身陋巷也藏不住的。一时落难摧毁不掉他们神智,他们只会越挫越勇。苦难是他们的磨刀石。

骂?他舍不得。他背过身:“侯爷所爱在山河。”

山河失色作一歌。

……

却说青卿站在那里,也不落泪,也不嚎啕。只有一种冰冷、一种悲怆被风从心里勾起来。她看着一个人首在浪花中翻滚,白色的浪花一下下地推着岸边岩石,把那泡得浮肿、难以辨认的容颜向无尽的幽蓝色深渊里拉。上下起落、渐渐远离的骨远了,不知什么时刻的浪浅浅地没过她的红底绣鞋,把黑色已干涸的血舔得锃亮,留下一片水渍。

她仍是站在那里,不哭也不作声——如果哭到哭天抢地,涕泗横流,那便不是她了。

红光很快地被黑色取代了,再看不见浪潮,看不出群峦;看不到白骨,看不见血痕。青卿感觉自己很荒谬,感觉到彻骨的寒。

她应该回去。

可她没有回去,就好像忘却了自身,忘却了时间。

“叮——”

海风吹过腕上铜铃,荡破了暮色里天地间的宁静。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飞快转身,衣角摇摆:“谁?”

身后灰木虬曲,叶厚三尺,白沙碎石;远方神山断夜,墨色如洗——

空无一人。

又是一声铃响,表现得无动于衷的少女又一次徒劳地转身面向东海,突然清晰地认识到,再没有人或慈祥或温柔地唤一句“卿儿”,再没有人纵容她顺走药罐边的蜜饯,再没有人在风露星宵中对她笑说那一句:“回家了?”

“……我可以走路发出声音了。”她扯出一个笑来。

“我可以吃饭时横着筷子,可以用手端碗底了。”

声音加大,却无端地让人感到凄凉:“我可以随意地捡人回去了……”

“再不会有人指责我了!”她颓然绝倒,“再不会有人为了给我留一盏夜灯燃光蜡油,再不会有人为了限制我出门扯长篇大论……我想干什么都随意了是吗?我不用再出个门都牵肠挂肚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