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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佛(333)

“啊。”

衡玉发出无意义的语气词,似乎是在想要说些什么。

“正好,气死了就没人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许久,她开口说道,笑得有几分恶劣。

游云:“……”

他压了压心间的怒气,知道她是故意如此。

整理一番思绪,游云问:“何至于此。你们明明——”

“师父。”

衡玉打断他的话,睫毛下垂。

最后一缕余晖投照在她眉眼里,睫毛下方形成淡淡阴影。

“别说了。”

“你觉得我心狠也罢。”

“觉得无法理解我这番举动也好。”

“但我知晓,如何才是对了悟最好。”

那位神秘前辈,与她有着相同的目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绝对不可能骗她。

“……他对你用情至深,你觉得这样对他真的好吗?”游云迟疑片刻,还是问了。

衡玉突然抬手捂脸。

她没动,连肩膀都没抖过。

就这么直挺挺坐着。

“我……”只是开口说了一个字,衡玉便没再往下说。

游云装作没听见她声音里的哭腔,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便将灵力注入她的身体,让她冰凉的体温稍稍上升些许。

许久许久以后,衡玉慢慢放下自己的手。

她依旧是一副平淡而清冷的模样,没有丝毫失态。

连头发都柔顺至极,没出现过丝毫凌乱。

现在,她正犹如个旁观者般冷静剖析自己。

“可能还是因为我对他用情不够深吧。”

“我之前恼怒那些人逼他。但我知道他并未将那些人放在心上,所以他不会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如今我才知晓,我方是那个逼他最狠的人。”

所有人都在逼他放弃。

连她也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忘忧草, 以血养之,每月浇灌一次,一年花开结果。

服用其果实, 忘情而不灭记忆。

——《合欢宗宗史》

-

衡玉躺在暖帐里, 睡得格外不踏实, 反反复复陷入梦魇。

梦中,她误入佛殿。

那熟悉的人站在佛像下方,始终安安静静凝视着她,不吵也不闹, 神情里的哀伤却像是一池凝固的时光。

她下意识往前迈步, 两人如同身处不同纬度的空间般, 她怎么往前走, 都无法拉近两人的距离, 只能一直徒劳无用地站在那里, 被他哀伤的眼神, 一遍又一遍凌迟。

以前,只要觉察出他情绪低落, 她便不自觉去哄他。

十指相缠、拥抱,直至缠绵,一次又一次次都是她先行主动。

如今也是她先行放弃。

衡玉翻身的动静大了些,天蓝色床幔上方挂着的大铃铛被震得抖动。

叮铃叮铃——

声音清脆也嘈杂。

薄被一角早早滑落到地上, 随着她翻身的动作, 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也在往下掉。早晨寒露重, 不比艳阳高照时暖和,衡玉明明没盖着被子, 额头却闷出一层薄薄的汗。

晨曦从外面探进来, 被天蓝色的床幔过滤之后, 才轻飘飘落到衡玉的睫毛上。

刺眼的光线一照,衡玉睫毛剧烈颤抖起来,挣扎般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她睁着眼睛,凝视着床幔上的铃铛。

待到意识全部回笼,衡玉胡乱摸着床榻周围,始终没摸到被子。

她用手支起身子往床底探了眼,伸手一捞将被子从地上捞起来扔回到身边。

睡意已经全部驱散,衡玉赤脚下床,踩着冰凉的地板走到窗边。

窗台上,那盆栽种着忘忧草种的盆栽正安安静静摆在那里。

被黏稠的血液浸泡一夜,现在草种顶上已经冒出尖尖的小芽。那小芽是草绿色的,色泽清新而明艳。

但混着泥土里那黏稠的血色再看,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长得还挺好看。”衡玉点评一句。

就是有点费血。

她在窗边坐了会儿,原本想出去晒晒太阳,又怕游云瞧见她会心底来气,便继续枯坐。

枯坐时人总容易胡思乱想,衡玉觉得这项事情也不太适合自己,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什么好,干脆研究起阵纹来。

游云把小白送回来时,桌案上已堆满密密麻麻的阵纹图纸。

他瞧了几眼,见桌案实在乱得很,按照顺序帮衡玉整理阵纹。

衡玉趁着画完阵纹的间隙瞥游云一眼,瞧见他的动作,她太阳穴不自觉抽疼起来。

她有个坏习惯,研究东西时一旦入了迷,在停止研究前都不会整理图纸,于是东西总是乱扔着,洒得到处都是。那时候了悟来找她,总是跟在她身后整理图纸,初时她觉得这样很打扰她的研究思路,便随口说了一句,他再来整理时动作就格外的轻,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尽可能地不打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