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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在德令哈(67)

聚会出了什么状况,还是今天在墓园心情有变化取消了活动……

这些疑问,终结于池念看见奚山的瞬间。

奚山靠在窗边,发呆似的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衣服有点皱,半长的头发没扎,颓废地散在脸侧,几乎遮住了整个侧面。他没有表情,单手勾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依稀看见是个小碗。

昏黄的光照在奚山脸上宛如伦勃朗的精心布置,池念怔忪片刻,走过去:“奚哥?”

奚山突然被他的声音惊醒,转过脸时眼睛里有一丝稍纵即逝的疲惫。但他很快笑了,冲池念举起那个塑料袋:“凉糕吃不吃?”

池念条件反射:“吃。”

听完,奚山好像笑了,另一只抄在裤兜里的手伸出,揉了揉池念的头发。

会客厅有个很小的半露出阳台,中间的隔断让屋里和教室门口看不清这边发生什么,一张小桌,两把藤椅。奚山把小碗放在茶几上,让池念偏过去点,他弓身打开时,池念闻到了一股轻微的玫瑰花香。

但很快,玫瑰花没有了,红糖的甜味分散池念的所有注意力。

凉糕不是以前吃过的一味绵软,稍微有点点弹牙,红糖只浮在表面,内里米白色的部分依然清凉,有天然泉水的甘甜。

嚼了两下,池念抬眼对上奚山视线,感觉他放松多了。

刚才紧绷又尖锐,像只充满戒备的刺猬,不论姿态如何自然但奚山站在窗边,就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远离。

现在好多了,池念暂且放下心,有空调侃他:“哥,你不会是专门过来送凉糕的吧?”

奚山摇头:“路过,帮朋友的妹妹买点画材。”

“谁啊?”池念顺口问完,又多此一举地解释,“算了,说了我也不认识。”

“我给你提过的,齐星。”奚山扯了张纸巾,想直接帮池念擦嘴角的红糖,手举到一半,还是改成了塞到他的手里,“她妹妹大一,加了个美术社团……本来今天该我带她来买,结果临时有事。”

池念点点头,随便擦了两下。虽然有椅子但谁也没选择去坐,奚山贴着墙,池念则站在他面前低头认真吃凉糕。

“如果你想认识的话,”奚山突兀地说,“下次,约她和我们一起吃饭。”

池念咀嚼的动作放慢了:“嗯?”

奚山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朝他弯了弯。

慢半拍地,池念这才开始消化着奚山的意思——他可以认识奚山的朋友,是吗?而且齐星不是随便的哪个谁,是奚山学生时代就认识的最好最好的朋友之一,甚至可以说唯一的异性密友。

对啊,操,齐星好像是女的!

完蛋了,他好像再次开始对不认识的人无差别放送全部敌意。

……又醋了。

好在奚山感觉不到,池念咽下凉糕若无其事地答应:“好啊,下次一起吃饭。”然后不露声色,岔开话题,“你懂怎么挑画材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我买完了。”奚山脊背靠在墙上。

“啊?”

这么万能的吗?

奚山看出池念的疑问,用手在半空画一个圈:“以前在这边学过画画,黄桷坪。”

“不会你也是我们苦难艺考生吧?”

“我不是。”奚山随意地打量着画室前厅的布置,神态自然地说,“小时候那种兴趣班,知道么?我爸和美院的一个老师认识,就把我送去跟着他夫人学。素描什么的,学了好几年……不过后来不画了。”

“啊?”

“那时候我才……”奚山皱了一下眉,停顿思考,“小学毕业?”

池念吃完凉糕,迅速收拾着残局随口道:“学那么早,放弃可惜了啊奚哥,说不定坚持下去,你就成中国书画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呢。”

“吹过头了!”奚山失笑,敲了把池念的背。

“哎哟——”他半真半假地叫,低头把塑料小碗扔进垃圾桶,正要回头,背后,奚山按住他的肩膀。

因为肢体触碰池念立刻全身都绷直了,而这一次,奚山与在SkyBar抱住他肩膀推着往前走时,情绪明显不一样——那时欢欣雀跃,都被重逢的快乐淹没,而现在,奚山抓他的力度大,指尖却在发抖。

池念的喉咙也跟着颤动,轻声问:“怎么了?”

奚山不语,将额头轻轻抵在池念的肩膀。

他的背佝偻出一道弯曲的线条,像某条江河拐弯,又像山峰崩塌。两条手臂无助地垂在身侧,奚山闭起眼,沉默着,从池念那儿汲取温度。

他感觉到池念很紧张,浑身都僵硬,但他没空也没心情暂时安抚。

池念犹豫地开口:“你……”“别问,也别说话。”奚山沙哑地说,“让我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