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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在德令哈(33)

目送军绿色牧马人消失在道路尽头,池念才收回视线。

德令哈机场仿佛只有每天到西宁的一趟航班,小得要命,甚至比不过一些大城市的火车站规模壮观。航站楼就一个,甚至人工柜台都只三个位置。池念进去的时候,夕阳红旅行团已经涌向了安检口。

他看一眼航班起降信息,走去自助打印登机牌的机器。池念摸出身份证往上放,片刻工夫,航班信息显露出来,再点一下就可以选座了。

池念犹豫很久都没按下去。

他突然后悔了。

不想走,不想和奚山就这么分开。

有一个微信号可以联系,但池念开始嫌不够了。他像被奚山告别时毫无留恋的姿势当头敲了一闷棍,笃定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他们一辈子都不会重逢,于是在青海经历的一切——盐湖,日落,烤羊肉,德令哈晚场的电影——

都只是他的遗憾。

他的心动。

对方一无所知,甚至在几个月后就忘记他。

池念突然觉得这样很可怕,他单方面地记得奚山,无论出于感激或是别的他还没确定的情感,可如果奚山很快把他忘掉,两个人变成微信联系人列表中的“僵尸”,除了逢年过节群发祝贺信息再无交集……

就成了他独自的隐秘梦境,再也醒不来。

不行,走了就再也没有奚山了。

想回去找他……

找奚山。

“哎,小伙子,你磨磨蹭蹭干啥呢?”身后一个声音撕破了池念的神游,“后面还排着队呢,别墨迹啊!”

他连忙收起身份证闪去旁边,疯狂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好像信息有错误。”

排在他后面的大约是一个自由行小团,领头的男人三十多岁,微胖,看见他着急,收起自己的不耐烦,热心地提建议:“你去柜台看看还有没有办法?人工那边核对一下,万一只是名字啥的有错还能改。”

“谢谢您。”池念说,飞快地往外走了两步。

攥着身份证的手指关节几乎发白,池念看向玻璃门外,公路没有车,天空湛蓝。他一咬牙,干脆提起背包往外走。

第一趟登机广播催促完毕,池念走出机场的门,一股风灌满了他的T恤。

他坐在路边好一会儿,想把最后的死线耗过去未果,先拿出手机点开和奚山的聊天框。他们加了好友后还没聊过天,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奚山昨天叫他“下楼吃饭”的消息,池念摸了摸屏幕,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

未来会不会悔恨自己的决定池念不知道,也不想去纠结太多。

他眼里只有当下。

“我好像把航班买错了。”池念输入这几个字,闭着眼点了发送。

奚山没有立刻回复,他揣着满腹紧张,一直等来第一次手机振动时好险没当场站起身——第一下,第二下,奚山给他打了语音。

池念接起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不像撒谎:“奚哥。”

“怎么回事啊?”奚山哭笑不得。

“就……买错了啊,今天走不成了。”池念小声地说,“我好像弄成了昨天的,买的时候没注意,刚才登机牌打不出才发现日期不对。”

奚山笑出声:“你看看你,又犯迷糊了吧?”

池念没说话,他想了想继续问:“现在人还在机场呢,航班还没到起飞时间么?”

“没,但是快了,我刚听见登机广播。”

奚山停顿片刻,问他:“你这能改签吗,比如改签到今天这趟?”

“不能,特价机票,而且情况特殊。”

奚山叹气,好像对他的犯傻格外无奈,良久不作声。正当池念以为他是不是要失去耐心时,奚山低低的声音响在耳畔:

“算啦,在原地等我几分钟,我返回来接你。”

“……谢谢你啊。”

奚山不理会他的道谢,一句感慨像自言自语,但池念听到了。

“傻小孩儿。”

第17章 孤独像一把刀

在玻璃门外站了一会儿,池念改成坐在石墩上的姿势等奚山。他的包挨着身侧,侧兜的矿泉水喝到三分之一处,困意开始渐渐上涌。

以前怎么都睡不熟,认识奚山之后反而总嫌睡不够。因为他面对奚山时确实最放松了,没有任何压力,好像对方是他的哥哥,是他的树洞,能宽容地听他倾诉一切。

扣除那一点摸不着的好感,池念作为朋友也会很喜欢奚山。

还专门折返来接他……

其实奚山根本可以不用管,让他自作自受。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重新去打登机牌,然后一点留恋也没有地把梦境打碎,上飞机。

池念带着点庆幸的快乐暗想,他赌奚山是个温柔又有责任心的人,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