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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不识(72)+番外

作者: 徐挽歌 阅读记录

他就穿过四次。

一次是他第一次到大公司面试。

一次是他就职林氏。

一次是他结婚。

一次是他从林氏收拾东西离开。

最后一次,他想穿着它去见妈妈。

他要体体面面地去见妈妈,他要让陈舞放心,他过得很好,身体健康,家庭美满。

林钦满站起身,却力竭跌了回去,他又吐了一口血。

他看着地上的猩红血迹,忽然就很想笑。

好像有点搞笑?他觉得自己像极了电视剧里违背医学常理,怎么吐血也死不了的主角。

但这次也该到头了。

林钦满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匆匆地换上衣服,从抽屉里找出一个东西,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间房子自他入狱后就没再来过了,他和路遇宁的结婚照还挂在墙上,他拿了小刀,抠开相框,他的目光落在照片背后用铅笔写的“林钦满&路遇宁”一行字。

他眼里闪过决绝和狠厉,他拿了橡皮,重重地把他的名字擦去,直到纸都擦破了也未停止。

他当然不会,不会在这世界上留下一点有关他的痕迹。

他做完这一切,走到门口,最后转身再看一眼这个家,然后他关上大门,用大锁链锁住这里,他抬头最后一次看了看这里,或许是想到了他第一次走进来的场景,他低低的笑了。

——

林钦满到了墓地,他不知道妈妈葬在哪里了,他便从头开始,一个一个人找。

太阳从高悬在头上到日落黄昏,林钦满终于找到了陈舞的墓碑。

林钦满累的近乎昏厥。他跪在墓碑前,手打着颤,从口袋里拿出舞蹈鞋,放在陈舞的墓碑上。

“妈,我把舞蹈鞋给您带来了,这样,您在天堂里可以继续您的梦想了,您放心,满满过得很好,儿子……”

林钦满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墓碑上的族谱没有他的名字。

他的手指一寸寸拂过墓碑上的字,反复确认。

儿——林言予。

没有他。

他再摸了一遍,是不是漏了哪里?

林钦满偏执地把整个系谱整整看了三遍,最终不得不承认,墓碑上没有他。

林钦满忽地脱力跌坐在地上。

啊,没有他。

他没有名字。

他来这世上走一遭,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他想站起来,站起来走近他的妈妈,但他没力气了,他刚撑起身子就重新跌跪了下去,他吐了一口血,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了,他一点点匍匐向前,停在母亲的墓碑旁,他目光悲戚而绝望,眼里水雾弥漫,嘴角溢出越来越多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墓碑上。

他觉得脏,他觉得好恶心,他用袖子使劲擦着他的鲜血,但那血已经渗进石碑里了,他怎么擦也擦不掉,他眼泪簌簌地下落,口里的血不住地从他的身体里吐出来,但他依然不停地说,像要把这一辈子没能说出口的话一次性全部说出来:“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这样的,你别推开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去哪里了,妈妈你别不要我。”

他看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绝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抱住石碑,单薄瘦弱的胸膛紧紧地抵着冷硬的石头,像要把它融进他的身体里,似是这样,他就能真的拥抱他的母亲。

他不停的说:“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我其实过得并不好,我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你别怪我,本来,掉下山崖那天,他就应该死了,是路遇宁留住他的一条命。

却也是她亲手拿走的这条命。

半阙夕阳斜斜挂在枝头,天地间都是悲哀的凄光,火红且灿烂,绝望地燃烧着最后的生命。

山谷间传来鸿雁的悲鸣,嘶哑的叫声荡在空中,悲哀笼罩在山川之上。

林钦满的意识越发恍惚,一阵接着一阵的眩晕让他看不清这个世界,他靠着妈妈的墓碑,滑坐在地上。

他咬破手指,一笔一划地在林言予旁边写下他的名字。

林、钦、满。

不要。

他才不要没有名字,他永远是妈的儿子。

他也不感觉委屈,当初不管是手术同意书,还是病危通知书,没人给他签的时候都有他自己,这次也无所谓/

无所谓啊,他可以自己写。

他死了以后他们愿意擦掉他的名字就擦掉,但他活着,就要看到自己的名字是属于陈舞的。

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他死后,与他无关。

他靠在碑石旁,眯上眼睛,远远的,他仿佛看到了路遇宁朝他跑来的身影,急促慌张。

他应该是笑了,眼底褪去了这几天的雾气迷蒙,变得澄澈清明。

傻姑娘,跑那么快干什么?你就是再快,也终究是赛不过生命的速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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