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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与烈女(36)

他还挂着她的相机在胸口,一身的尘土,眉骨上有一道青紫色淤伤。

为了重新fèng合伤口,他的上衣已经脱去了,浅麦色的皮肤,毫无赘ròu的小腹,线条分明的肌理,还有从脖子上缓缓流淌下来的汗珠。

明明又脏又狼狈,却又该死的帅。

这是祝清晨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个男人的好看,并不只来源于整洁体面的皮囊,薛定的英俊并非她过往接触的精致的美,而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男人味。

他没有穿上昂贵的西装,没有为自己整理好仪容外表。

可他致命的吸引力藏在每一滴汗珠里,每一道伤痕中。

伤口fèng合一直持续到夜里,八点半时,两人才从医院回到家。

祝清晨煮了三袋泡面,一袋给自己,两袋给他。

薛定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拿起她的相机查看照片。

动作一滞,他抬头,“……镜头碎了。”

“……”

祝清晨赶紧搁下面碗,拿过相机仔细查看……是真碎了。

大概是他与那恐怖分子打斗时碰坏的,蛛网似的伤痕遍布镜头,其余地方也多处碰伤,完全没救了。

她摩挲着相机,半晌没说话。

这只相机她用了很多年了,从毕业到现在,始终没有换过。

因为它是苏政钦送的。

这些年来她背着它跋山涉水,总觉得如此一来,就好像他也在身边似的。就连夜里睡觉,也会把它放在枕边睁眼便能看见的地方。

回过神来,她低声说:“坏了就坏了吧,反正早就该换了。”

薛定一顿,“我赔你。”

祝清晨一下子笑出了声,“你赔?你这种动不动拿着□□爆人脑袋的家伙,我可不敢要你赔。”

薛定:“……”

饭后,他伤口加剧,洗碗的重任就当仁不让落在了祝清晨肩上。

他也没闲着,去卧室的c黄底下搬了画架和颜料出来,架在阳台上开始画画。

祝清晨走进客厅时,正好看见落地灯在他身上投下明黄色光影,而他面色凝重,手持画笔,一言不发在画架上涂涂抹抹。

她凑近了想开个玩笑,措词都想好了,就说没想到他这么粗糙的人,居然还有艺术细胞。

可当她走近了些,看清了那幅画,玩笑话就统统咽了下去。

他画的,是血泊中的人。

深红色的颜料宛若盛放的花朵,一点一点在白纸上蔓延开来。

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影就倒在其中。

在他脚边,还有一只打开的箱子,里面一叠一叠全是他往日画的东西。

祝清晨弯腰随手捡了几张,却发现在那箱子里,约莫有一两百张画纸,每一张都画着一模一样的内容。

每一张洁白抑或泛黄的纸张上,都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薛定站在那团光影中,语气很浅很淡。

“每次完成任务回国时,都会接受心理辅导,我是内向型,治疗师建议我用画画来宣泄情绪。他说务必每一次踏上前线、目睹死亡,都画一张画。一张画完,如果还觉得透不过气,就继续画第二张……直到透得过气来为止。”

“……”

“从第一张画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画的一直是这个。”

祝清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箱子里厚厚一摞画,他到底亲眼见过多少人牺牲,又有多少积压到无人倾诉,唯有无声宣泄的苦闷?

她把画放进箱子里,站起身来,侧头看身边的男人。

他很高。

落地灯照过来的光线被他一挡,她就完全沉没在阴影之中。

任何时刻都挺得笔直的脊梁,和看上去哪怕就快要融入灯光,却也不容忽视、异常好看的侧脸。

祝清晨的手指动了动,忽觉心里有了些许异样。

然而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她赶紧跑到茶几边上,低头一看,屏幕上是两个字:妈妈。

姜瑜的这通电话打来,祝清晨简直被轰炸得体无完肤。

她早知道今天的恐怖袭击会登上全世界的新闻版面,却没想到她与薛定从事发现场并肩而出的画面会从外媒传回国内。

看到电视机上的新闻,姜瑜几乎要昏过去。

恐怖袭击?!

人体炸弹?!

几乎第一时间拨通了国际长途,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在那头咆哮了将近五分钟,完全没给祝清晨任何cha嘴进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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