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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与烈女(23)

战争的残酷总会让人忘记文明的存在,激烈的情绪需要宣泄。

祝清晨由始至终不置一词。

她就只是静默地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那具瘦弱身体,脑中空空如也。

是她让他待在那别动的。

她以为他留在原地就不会有危险。

结果他死了。

祝清晨浑身发冷,温度一点点流逝,整颗心脏都在不断下坠,下坠。

唯独双手上醒目的红在发热发烫。

烫得她直哆嗦。

*

开了两个多小时,车停在薛定住的巷子口。

三角梅倒挂在白墙上,那对老夫妇仍坐在门口。老太太在磨咖啡,老先生带着老花镜读看报纸。

以色列的午后阳光灿烂,风吹起墙上的藤蔓,一地摇曳的碎金。

祝清晨下了车,眼中的景致已不同先前,失去了原有的温柔。

她径直朝巷子中段薛定住的地方走。

乔恺追了上来,“我送你上去。”

“不用。”

“我……顺便跟薛定说下发生了什么。”

“你在电话里不都说清楚了吗?”

“可是——”

祝清晨抬眼看着乔恺,眼里寂静一片,“你不赶回去报道,在这儿跟我磨叽什么?”

“我……”他迟疑着,想问她有没有事。

她却先他一步开口,“你放心,我没事。”

乔恺看她片刻,妥协,“……好。”

他确实有要事在身,凝视了祝清晨一眼,确认她安好无恙,很快转身朝巷外跑去。

祝清晨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她不想那么快走入暗沉沉的楼道里,外边日光正盛,正好足以瓦解骨子里的阴冷。

可来往行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她低头,这才看见自己还沾着斑驳血迹的手。

都干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二楼陈旧的木窗后,薛定也一动不动站在那。她不上去,他也不开口叫她,就只定定看着她和她的影子。

乔恺在电话里说得很简短,但也没什么遗漏了。

小城前哨遭到军事打击,战机都出动了;他抓拍了轰炸的前期,后期不得不撤;以及,祝清晨亲眼目睹一个流浪儿中枪身亡。

薛定低头看着巷子里的人。

她慢慢地缩回手,平静地走进楼道,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回头望着大门的方向,却半天也没听见敲门声。

*

祝清晨就站在木门后面,伸手看着指fèng间干涸的血迹。

她在牛仔裤上蹭了蹭。

蹭不掉。

不想进去。

哪都不想去。

她把头抵在木门上,眼前是那孩子黑白分明、死不瞑目的双眼。

而下一秒,门锁处传来咔嚓一声。

有人从里侧打开了门。

她没来得及反应,因头抵在上面,顿时失去重心,顺着门开合的动作朝前倒了去。

好在薛定就站在门后头。

伸出双手,他稳稳地接住了她。

祝清晨还以为自己会摔倒,已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直到额头抵在一片布料之上,有人架住了她的胳膊。

她睁眼,发现自己扑进了薛定胸口。

慌忙站定,直起腰来。

“我——”

“洗洗手去。”他收回手来,看了眼她红通通的手。

祝清晨没吱声,径直走到了厕所。

在门口又回过头来,“我还想洗个澡。”

他点头,因她手脏,便自己缓慢走进卧室,拿了张浴巾出来,“干净的。”

“谢谢。”

她接过浴巾,消失在厕所的门后。

这一洗就是半个小时。

太阳都快落山了。

薛定坐在客厅里,看了无数次挂钟,终于又支着扶手站起身来,走到厕所外面。

“祝清晨。”他砰砰敲门。

里面没声。

他站了片刻,平静地说:“你要再不吭声,我就撞门进来了。”

哗哗的水声里,女人的声音不似往常那样清亮,带了几分暗哑与慌张。

“我冻僵了,起不来……”

他一顿,“你洗的冷水澡?”

“放不出热水。”

薛定又猛地想起来,前日热水器的电池就没电了,他原本惦记着去楼下的便利店买新的,结果后来受了伤,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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