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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要在一起(120)

那边的男人似乎想说句什么,电话却忽然间被人夺走,随即闯入尤可意耳里的是妈妈的声音。

“可意,是你吗?”那个声音急切得根本没有留给她丝毫回答的时间,尖锐得有些变调了,“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

一声比一声高,一句比一句声音大。

尤可意顿了顿,低声说:“我现在很好——”

“你到底在哪里?!”祝语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吼叫,“你很好?你很好是什么意思?你从医院里一声不吭地消失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你爸爸,你舅舅,我们到处找你!我就快要把你去过的地方全部找遍了,却连你的人影都没见着!你现在告诉我你很好?”

尤可意的心在这一瞬间揪紧了,就好像有人朝她的心脏上重重地砸了几拳,疼得她呼吸都快要停止。

她勉力克制住情绪,压着声音说:“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最后才勉强说出一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知道怎么得到你的同意,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并不是故意想让你担心——”

“担心?你以为我只是担心你?”祝语尖利地笑了两声,“我成天什么事都不会做了,只会到处找你!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地想着你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人骗了,会不会成为第二天报纸头条上的受害者!我每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我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看见你在向我求救!尤可意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有没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祝语停顿了一下,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剪断,戛然而止。

尤可意的心也在这一瞬间提了起来,所有的感官都被电话那端的人攫住。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重重的抽泣声,像是因为不能自已,所以才会控制不住情绪,整个人都失控了。

祝语终于泣不成声地对她说:“尤可意,你回来,你立马给我滚回来!”

这一刻,隆冬的风从广场上吹来,吹得人头发乱舞,吹得人面如刀割,吹得人浑身颤抖,吹得人肝肠寸断。

尤可意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抽泣,一下接一下,像是电影里煽情至极的情节。

她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可是血液却都已凝固。

记忆里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哭泣的样子,一次也没有。

因为当年的舞台事故,妈妈的脚留下了后遗症,只要天气阴冷,就时常犯病,痛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尤可意记得她经常半夜的时候听见妈妈从卧室走进客厅,等到第二天早上她起来,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妈妈还在沙发上侧卧着,不时翻身,眼下一片淤青。

可是就连痛得根本受不了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看见妈妈哭过。

后来姐姐离开了家,她以为妈妈会哭,因为从小到大她一直认为姐姐就是妈妈的全世界,妈妈把这辈子所有的温柔与耐心都给了姐姐,但是妈妈依然没有哭。意志消沉地成天睡觉也好,歇斯底里地乱发脾气也好,不管怎么发泄,但妈妈的世界好像并没有哭泣二字。

尤可意一度以为,妈妈就是童话里那种冰雪做的人,因为心肠太过坚硬,因为性格坚不可摧,所以已经丧失了流泪的能力。

可是这一天,在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的哭声。

那并不是嚎啕大哭,也并不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那是一个几乎从来不会流泪的女人再也无法抑制住情绪,一声一声艰难地抽泣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尤可意觉得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风似乎并没有吹痛她的脸,而是一阵一阵地吹进了她的胸腔,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捅进她的心脏、她的肺。

根本没有办法呼吸。

吸一口气就痛一次。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终于找回语言能力,慢慢地问了一句:“如果我回来,你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吗?”

抽泣声慢慢地平息了。

她焦急而忐忑地等待着,终于等来了妈妈的妥协。

祝语在那头深呼吸了很久,用沙哑疲倦的声音对她说:“你回来吧,平安地回来。只要你肯回来,我不会再逼你什么了。”

尤可意的心此刻不止是疼,还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兴奋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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