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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破山河(8)

作者: 少盏 阅读记录

那梧桐山乃是霁月阁不轻易与外人言之地,适才步川却不避歧王,可见霁月阁与歧王关系匪浅。又早有坊间传言,先歧王便有不臣之心,这就不难解释霁月阁为何要冒与朝廷作对的大风险也要截杀那八个巡查官,恐怕这正是歧王授意的呵。

此前她担忧霁月阁招惹祸事,僭越一问,被付之涯摆了冷脸。原来不愿告诉她的内情,竟是这样的。

燕妫又仔细瞅了瞅亭中的几人。见步川态度卑微,那歧王谈及付之涯时又未以敬语相称,由此可以推断,霁月阁与歧王并非盟友,必是从属关系才对。

再往深处大胆推测之,她真正的主子其实是……燕妫抬起眼皮细仔细瞧瞧歧王,见他不过弱冠之年,生得英姿不凡,眉宇间不乏指点江山之意气,不知披上龙袍与当今女帝相比谁更有帝王之气。

那歧王听罢了步川的话,不急表态却侧头看向燕妫。他眯起眼,像只和蔼的狐狸:“燕姑娘难得一次任务失利,你家阁主怎的就大材小用,将她下放去那荒凉地?”

步川听得此话,顿时惶恐模样,语塞难言。这霁月阁中的大小事务,还有什么是歧王不知道的?只看一眼便知亭中的这个女子是谁,因何下放,又下放何地,这般无所不晓怎不惊人。

燕妫在旁悄然观察,瞥见步川脸上神情后,心底禁不住便是一笑。她是常得付之涯夸赞的,赞她秀外慧中,兰质蕙心,又胆大心细,无惧无畏。她的这些优点,在此时此刻很有作用——她敢大胆猜测,霁月阁中必已渗透有歧王的耳目。

那霁月阁从来都是付家的霁月阁,可这些年不光有阁老离心,看来还要面对歧王鲸吞之意。也难怪付之涯近来伤神不已,急于栽培自己人——他这是在与歧王博弈啊。

燕妫哑然失笑,笑声引得歧王侧目。

“姑娘此笑该作何解?”他回以一笑,不怪罪她的无礼,反倒有此随和一问,宛如翩翩君子温如美玉。

但她知道,歧王既然能掌霁月阁,又岂会是温和之人。燕妫喟然摇头,怅然言:“笑自个儿誓死效忠了这么些年也不知效忠的是谁,替谁卖的命,向谁起的誓。霁月阁既已在殿下掌中,殿下怎会不知‘规矩’二字大如天,就算阁主想保我,规矩面前也保不得,何必明知故问为难步老呢。”

“本王掌中的霁月阁?”歧王挑眉,斜睨了眼惊若寒蝉已不知如何是好的步川,“燕姑娘如此敢言,不知可敢作敢为?”

她自然敢作敢为。

歧王想要她做什么,她便如他所愿。

“歧王殿下有此一问,燕妫怎好让您失望。”说到此处,她卸下佩剑双手呈上,当着步川的面在歧王跟前双膝跪地,“我如今已是弃子。但,即便是弃子,也绝不是枚安之若命的弃子。出逃霁月阁者,死;背叛霁月阁者,死;不从霁月阁手令者,死……今我决意脱离霁月阁,拼的正是一死。若歧王殿下肯救我于囹圄,我燕妫愿为殿下披肝沥胆,此后余生誓死追随。”

这大逆不道的话出口,步川大惊失色:“燕姑娘!”

燕妫却未应他,只面相着歧王:“若殿下容不得我这叛主之人,请以此剑了却燕妫性命,如此也好解了我的苦。”

歧王嘴角一勾,不急答她却指着她对步川笑道:“呵,看看你们霁月阁这不知变通的规矩,把一个姑娘家的心伤得多深。燕姑娘可是大才啊,立过不少功劳,怎可如此随意定了她的去留。”

步川:“是是是,殿下明鉴,燕姑娘说的气话罢了,您莫要当真了去。”

燕妫却把剑再往前呈送半尺,坚定样无意回头:“十二年前入霁月阁,燕妫不过垂髻之年,哪里知‘效忠’二字有何深意,不过是跟着师父念誓词罢了。若当年我能自己选,断然不会投身霁月阁,从此一生如蟑螂臭虫躲在暗处见不得人。我宁可沐浴天光之下,为我主拼却性命,执鞭坠镫,九死不悔。”

她这般认真的样子让歧王正了颜色,颦眉将她细细审视:“好一番慷慨陈词。”略作思忖,起身,却并非朝燕妫的方向而去,而是将步川扶起。

步川应付不来,已然六神无主:“殿下,这……”

歧王做起了和事佬:“燕姑娘聪慧敏悟,你家阁主想必也正恼这铁打的规矩悟了人才。既然他不便为此破了规矩,本王可替他解此困局。燕姑娘此后留在本王身边,比留在霁月阁更能展其骥足,付阁主可不必再为此忧心。”

步川踟蹰半晌,在歧王面前只得认了这安排:“燕姑娘能为殿下效力,乃风云际会的美事,也正好解了阁主烦忧,可喜可贺……多谢殿下|体恤,小的心中激动,想现在就赶回去向阁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