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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破山河(36)

作者: 少盏 阅读记录

燕妫把匕首塞入燕姒手中,燕姒想推开,可这力量的差异却有着天渊之别。

“妹妹!妹妹!你别冲动!你听我——”

林风穿过,山鸟欢鸣,女子的尖叫戛然而止。

“燕妫”死了,一把刀插在她的胸口。她就躺在挖好的坟坑里面,坟土盖到胸口,胸襟中藏着霁月阁天字牌,上刻名号“燕妫”。另有刻着“唐时若”与“付之涯”名字的墓碑树在两边,三坐坟排成一列,凄凉而悲壮,书写下霁月阁最后一段故事。

“如此,甚好。”

善恶终有报,今日她取恶女性命,不知他日会是谁来取她性命,她又终将埋骨何方?胞姐已逝,这天地间,除却刘氏还有谁与她存有关联,她就像一片叶子,一叶孤舟,一颗金簪草的种子,飘到哪里是哪里。

如果躺在坟坑里的人是真的燕妫,真的她自己,她反倒是再无苦难,从此无求了。

树梢有沙沙细声,燕妫闻声望天,空中正有阴云浮动。很快,晚春的雨就要落下,冲走脚印和一切她来过的痕迹。她拿起斗笠,取小道绕往后山,脸上是如深潭一般的平静。

在后山的岩壁下,还有两座新坟,都没有立碑,坟中埋着的分别是付之涯的半枚扳指与唐时若的剑穗。小小的坟包,藏在人迹罕至之处。

眼下霁月阁正被严查当中,即使她为二人立下衣冠冢,若被朝廷搜到也必定被毁,索性在风水宝地处假做衣冠冢留给官兵去折腾,委屈他二人长眠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岩壁之下,可观四时风光,又远离尘嚣。

她拍拍身上的土,打开酒坛,敬地半坛,豪饮余下半坛。烈酒割喉,半坛饮下沁入心肺,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阁主遗愿燕妫已勉力做到,还望莫要嫌弃坟冢简陋,牌位不立。”

“时若,你哥哥有消息了。你想知道结果,就时常来入我梦。”

饮罢烈酒,燕妫戴上斗笠,将故事留在鹤鸣山上,一言不发下山去了。不出半个时辰,大雨冲刷下来,带走沙石枯枝,河水渐渐浑浊不堪。她策马奔在雨里,斗笠竟拦不住水,淋得她满脸湿润。

从此,就别过了。

这雨一直下到申时末。云收雨霁后,燕妫从短亭出来,身上的湿衣半干人也清醒了。眼下她只剩下一件事还没做,牵着马守在官道旁,静候她要等之人。酉时初,一队人马从官道上经过,打头之人一身暗红轻甲,剑眉星目,十分威严。

她微眯眼,压了压斗笠。

唐雨旸出京查案,宫城防备暂交给副指挥使,今抓获歧王耳目,雨停过后便速速带队回京。行至半路,忽见一瘦削青衫男子骑在马上,头上斗笠低低压下遮住半张脸,他心底顿起防范,瞄之几眼。那青衫人亦扭头看他,须臾间抬手掷来一物,竟是飞刀一把。

那飞刀破空而来,来势如雷光闪电,唐雨旸急忙躲闪,那刀却扎在马鞍前鞍桥上,入里足足两寸有余,刀上扎有一张半湿信纸。

那人扔了飞刀,策马便遁。唐雨旸见之无意伤人,立即取下信纸来看,但见纸上画着一枚玉佩,花纹最是眼熟,除却玉佩并无一字。他心头一惊,立即调转马头,叱令副将带队,自个儿骑马追那人去了。

燕妫扬鞭策马奔到下个短亭方才勒马停住,就在此处等人。若那位唐指挥使当真是时若的兄长,若他当真在乎时若,必会独自追来。她方停住,便见后方一人一马赶至,马背上那暗红轻甲的男子急出额头微汗。

看来他认得那画上的玉佩,的确正是时若的亲人。燕妫暗喜过后,忽拔出寒芒剑指来人。唐雨旸见她不善,这才匆忙勒马停在十步开外,口中急问:“阁下怎知这枚玉佩!?”

看他那着急模样,燕妫为时若感到欣慰。她把剑半垂下,答非所问:“我有三问,你先回答我。”

“好,你问!”

“你可千万要想清楚了再答。”

“好!”

“指挥使可知唐时若如今何在,可还安好?”

唐雨旸紧皱着眉头,摇头:“不知!走散之后十数年都未有音讯,家父临终叮嘱万望找到舍妹,在下终年寻觅却始终不得消息!阁下传递此信与我,在下片刻不敢耽搁,立即撇下公差追来。”

“好,第二个问题。国与家,在指挥使心中哪个更重?”

唐雨旸也未犹豫,脱口答:“昔年战乱频起,连年干旱,天下间民不聊生。先父举家迁徙,正是因生活所迫,故阁下问国与家哪个更重,有国方有家,自然国为重。但为国为家,追根到底都是为百姓黎民。所以,在下心中,国、家之重,都不如民之重。”

燕妫没想到他会这么答,便算他答得还行,压低声音又问:“好。那么在指挥使心中,倘若有朝一日国与家背立,是否哪方为百姓谋福祉,指挥使便站在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