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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19)+番外

他撑着桌子,仗着身高凑近了些,黑漆漆的眼珠子锁定她的眼。

四目相对。

“老师,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路知意终于把视线从卷子上收了回来,轻飘飘抬头,和他对视,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哪怕他凑得极近,眼看着就要贴上来了。

她平静地看着那双眼睛。

很亮,很年轻,没被人生的艰难折磨过,尚在丰厚的物质生活里我行我素着。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

路知意说:“你的目的不就是激怒我?我要是轻易就生气了,那不是让你称心如意了吗?”

小孩不笑了。

他眯起眼睛,终于收起彬彬有礼的假象,“你放弃吧,再怎么补课也没用的。你答应我妈帮我提高英语成绩,对吧?提高多少分?及格?你信不信我可以一次比一次考得差,让你交不了差?”

路知意点头,“我信。”

她扫了眼那几套卷子。

“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能力,实际上我对你很有信心,你完全可以精确到个位数,下次考6分,再下一次5分,直到某天零分。”

“……”小孩冷冰冰看着她。

她直勾勾对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让,“知道什么样的人能精确地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吗?烂到极点的差生?不,成绩再差劲,也有几分狗屎运。”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路知意终于弯唇笑了笑,亲切地望着他,“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答应过你妈妈任何有关成绩的请求。这大概也多亏了你,赶走过太多家教,以至于只要有人肯来教你,你妈妈就感恩戴德地把人请进门了。而根据这两天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相当出色,事实上出色到根本不需要请家教的地步。”

“所以?”小孩的声音愈加冰冷。

“所以?我确实来自高原,确实又土又穷,确实很需要这笔家教费用。既然你喜欢假装差生,我又刚好喜欢这份家教费用,所以——”路知意将桌上的卷子翻了一面,“所以,第三十二题,我们来看一看它为什么选D。”

有那么一刻,路知意很想笑,但她憋住了。

她发誓她肯定听见了小孩牙齿咯咯响的声音。

陈家老爷子七十大寿那天,一家人都赶回了老宅。

老爷子早年是国内空气动力学的北斗,后来身体不济,在老伴的劝说下来退了下来,在家中安享晚年。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谈笑风生。

大儿子陈宇森从事法律工作,谈起这半年来经手的几件印象深刻的案子,众人七嘴八舌点评。

二女儿陈宇琳在大学任教,继承了老爷子的衣钵,也研究空气动力学。

她一开口,一大波外星词汇正在袭来。

众人纷纷转移话题。

“哎,那什么,隔壁王大爷的孙子前几天在美国结婚了。”

“是吗?我小时候还跟他一起跳过井呢。”

“跳,跳什么玩意儿?”

“跳井。他说下面在发光,肯定有金子,老子信了他的邪——”

陈声出口就是老子辈,立马被陈宇森喝止住,“陈声!”

陈声笑了两声,看了自家老子一眼,打住。

一旁的陈郡伟还想知道下文,凑过来,“然后呢?”

“然后?”陈声朝父亲努努下巴,“然后你哥不敢讲了,怕这个真老子捶他。”

正好,陈郡伟也不想听大人们那些无聊的对白了,说了句:“我吃饱了。”然后使了个眼色,让陈声一起去阳台上吹吹风,透透气。

秋夜微凉,阳台外是一片澄澈月光。

老宅在郊区,外面有瓜田,有农舍,有小径,有麦田。

陈家往上数几代,也是农家出身,只是后来陈老爷子有出息了,读书读出了一条路来,可人老了,还是愿意回到这安静的乡下郊区,听蛙鸣,看虫飞。

遂翻新了房子,建成了郊区的小别墅。

吹着风,陈郡伟问:“后来呢?你真跟隔壁那小子跳井了?”

“哪能呢?你哥又不傻。”陈声笑了两声,伸手慢条斯理一比,“我数一二三,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了。”

陈郡伟噗的一声笑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从包里摸出包烟,拈了一根凑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