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告白(72)
沈青禾虾着腰钻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
孩子们好奇地扭过头望着她。
贺航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孩子们又立刻正襟危坐,调皮的伸了下舌头。
沈青禾与贺航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又立刻像个学生一样垂下头 。
沈青禾第一次发现,贺航的嗓音真的非常温柔,尤其是在低声诵读东西的时候,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认真倾听。沈青禾也跟着张开嘴,无声的诵读。
二十分钟后,下课了。
贺航放下讲义,他不开口下课,孩子们没一个敢乱动。
沈青禾端坐在小课桌后,双手托住下巴,目光专注地注视着他。
“下课。”
贺航话音刚落,教室立刻像沸水一样闹开了。
孩子们笑着闹着冲出教室的门,却又在走廊上拐了个弯,扒在教室窗口往里探。
沈青禾不理会那些猴孩子们。
贺航走下讲台,在沈青禾身边坐下。
沈青禾偏过头,在贺航看不见的角度,笑了。
贺航看着她耳后的碎发,轻轻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沈青禾和贺航沉默着坐了很久,直到孩子们无聊地散开。
贺航才开口问:“招娣的事怎么处理?”
沈青禾说:“让周空山来见她一面,以后,我教她唱歌……如果她愿意学的话。”
贺航:“万一她没有唱歌的天赋呢,就像我一样,天生的音乐白痴。”
沈青禾想了想:“那可太残忍了。”
贺航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
沈青禾:“贺航。”
贺航:“嗯?”
沈青禾说:“其实……孩子的内心很复杂,你不能单从表象断定她的心理状态。”
贺航:“你是在说招娣?”
沈青禾点点头:“有些孩子天生内向,但他们的内心很充实很快乐,就是俗称的闷骚……”她说到这顿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
贺航:“你接着说。”
沈青禾:“比如一个孩子摔了一跤,疼痛在可忍受范围之内,她自己本来觉得没什么,能跑能跳,可是忽然有一群人涌上来,不停地说——‘哎呀,你好可怜,你好惨,我好同情你啊……’,你觉得这个孩子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贺航面色严肃。
沈青禾说:“那个被洗脑的孩子就会真的认为自己很可怜。”
贺航忽然问:“你研究过心理学吧?”
沈青禾说:“没有。”
贺航:“真的?”
沈青禾:“真没有专门研究过,久病成医而已。”
贺航转头看着她。
沈青禾手指顺着书桌上的刻痕抚过,平静地说:“正确的做法是告诉那个孩子——‘这世上比你可怜的大有人在,但他们大都活的比你更坚强’。”
贺航:“你说得对。”
他移开目光,什么都没有问。
周空山赶在午饭的时间来到学校。
沈青禾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看着他和招娣在操场上的篮球架下交流。
阳光正盛,但一点不烈,照得人暖洋洋的。
夏天真的溜走了。
周空山抱了抱招娣,打发招娣去餐厅吃饭。他准备走了,站起身给沈青禾打了个电话。
沈青禾:“怎么样?”
周空山:“一般?”
沈青禾:“什么一般?”
周空山:“音乐天赋一般。”
沈青禾发愁地叹了口气。
周空山:“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沈青禾:“你又什么意思?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周空山搓了搓脚下的石子,说:“近几年音乐行业不景气,我们小糊坛的歌手的平均水平也就这样了,招娣努努力,说不定还有可能。以后这个孩子我一对一资助,回头我邮点声乐的专业教材,你好好教她。”
沈青禾觉得不能胜任:“我就是个野路子。”
周空山:“你给她启蒙足够了。”
就这样,沈青禾半推半就给自己揽了桩活。
下午。
沈青禾午睡刚醒,还处在困顿中,盘腿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醒神。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下,投映出半空中微小的尘埃。沈青禾头上扣了一顶渔夫帽,帽檐刚好盖住眉眼,将视线切成两半,她看见有一双脚冲他走过来。
黑色的登山鞋,黑色的运动裤,在青草地上踩过。
沈青禾向上抬了抬帽檐,仰望着他。
贺航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双手揣在裤兜里,说:“招娣在等你。”
沈青禾朝他伸出一只手:“拉一把。”
贺航没有立刻拉住她,而是停顿了几秒。
那几秒钟的间隙里,沈青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觉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细腻了起来。
贺航握住沈青禾的手,稍微用力,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