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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耳(124)

“那现在已经看过了。”

白若琪叹口气,摇了摇头,“阿城,别那么冲。你知道的,爸妈都是为你好。”

陆城垂下眼。

一言不发。

白若琪:“你当时非要学医,我们有阻止过你吗?医学生辛苦,你每天都很忙。本来身体就不能劳累,还老是不肯去复查,这样真的很让人担心。阿城,你不是小孩子了。”

“……”

“你是我生的,哪个妈妈能不懂孩子呢?你不就是觉得,手术也是短期续命,没什么用,总归要衰竭的,所以就自暴自弃么?阿城,在你放弃自己的生命之前,也要想想别人。医生不是说了吗,换心手术风险大,也要看运气,只能作为最后的治疗手段。你爸爸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心源,没有让你现在就去,但你也不能这样抗拒,叫人苦心白费。再想等下一个,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陆城依旧沉默不语。

事实上,他很清楚,早在高二那场手术之后,白若琪和陆文远就开始全世界地寻找医生、还有心源。

八年。

对于一个先心患者、且心衰中末期患者来说,已经很长很长了。

从很小开始,陆城就很清楚,人总是要死的。

不是现在,就是将来的某一天。

就像月升日落、日升月落一样,属于自然规律。

他没有很想活着,但也不太想死。

对于老天加诸在身上的毛病,一直是一种可有可无、随心所欲的心态。

能治就治,治不好,那也没办法。

现在让他去做手术。

陆城不愿意。

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他才刚把耳朵找回来,还没有享受够这种满心满意的感情,就要叫他躺上手术台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下来。

他不愿意。

与其提前面对,还不如顺其自然,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到时候,遮天蔽日的树林燃尽。

小鹿在树林的陪伴下、长成顶天立地的大鹿。

足以独自面对新的天地。

挺好。

……

白若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见他不答话,哀求般、喊了一声:“阿城。”

良久。

陆城沉沉开口:“再说吧。”

他要再想想。

很多事情,还有,很多未来。

要仔细想想才能做决定。

-

另一边。

夜深人静时。

林岁岁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月光被窗帘挡在窗外,孤孤零零、委委屈屈,窥不见万千心事。

寂静黑暗中,视线可及范围小。

几乎能看清空气中、有尘埃颗粒在飘荡。

她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

伸手,拧开台灯,再慢吞吞地拉开抽屉。

手指在那两张演唱会门票上轻轻一顿。

又转了方向,落到厚实笔记本上。

习惯很难改变,心情起伏不定时,林岁岁还是喜欢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

她写:【我的听力已经在渐渐恢复了,但陆城还是在生病。应该很严重吧,他不肯告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在担心他。】

笔尖顿了顿。

【我以为我已经勇敢了起来,其实可能并没有。当陆城问我要以什么角色来关心他的时候,说不出理由,我只想立刻逃跑。害怕,紧张,又胆怯。甚至有对自己不坚定立场的无奈。毫无疑问,我还能继续喜欢陆城。人类的本能就是追逐太阳。】

【但……可以是女朋友吗?我不知道。】

长夜漫漫。

林岁岁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正在解一道数学题。

翻到最后一页。

参考答案那里写着清清楚楚一个字,“略”。

……

元旦前夕。

机构给几个老师都调了休息日,要求法定假那天到岗上课,三倍工资。

林岁岁没旅行计划,自然什么怨言,爽快接受安排。

休息时间像是凭空得来。

清晨。

她睁开眼睛第一秒,感觉心情很是不赖。

然而,吃过早饭,窗外洋洋洒洒、飘起细碎雪花来。

江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竟然恰好在平安夜这日、不期而至。

林岁岁拉开窗帘,静静欣赏片刻。

或许真是回到江城的缘故。

这一刻,她想到了八年前的圣诞节。

八中学生们都在紧锣密鼓地为跨年艺术节做准备,彩排、试装,好不热闹。

然后是元旦那日。

舞台上,陆城从琴凳上站起来,当众向她走来。

像是披着万千星光,将她拉出层层叠叠黑暗。

瞬间叫全场哗然。

过往种种,本以为早就抛之脑后,实际上,样样都是历历在目。

倏忽间。

林岁岁燃起万丈勇气,决定立刻去F大找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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