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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姬她撩完就怂(404)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急什么?”两只酒杯梨花下相撞,“且等我们喝完这壶酒。”

当夜,大皇子府被禁军封锁。次日天蒙蒙亮,禁宫才下钥,内务司便按旨送一份奠仪至东俊侯府。

同一时间,天牢接到圣上口谕,急忙为穆庭准牢门开锁。前几日打过他的狱头亲自为他解开手脚铐链,躬身赔笑:“圣上特赦公子,此前小人情非得已处望公子担待,您快快请吧……”

穆庭准怔怔穿过昏黑甬道,走出天牢,抬望本以为此生再也看不见的青天云聚,眼眸本能地眯缩。茫然四顾,不知自己是如何免的罪。

他呆立了一阵,挂怀家里,跌跌撞撞地往家跑,见人便扯住问“穆老夫人如何”。

路人见他身着污衣败锦,面色呆滞,青髭肮脏,不知哪里来的疯子,都掩鼻躲避。

穆庭准一路问不着一个人,得不着一句话,心焦如焚。忽而横身过来一队迎亲仗,喜轿红帛地刺眼,吹吹打打地热闹,穆庭准认出那小面馆的伙计,原是阿绣这一日出嫁,便望着那顶大红轿出神,嘴里念着“恭喜恭喜”。

夫家派来迎亲的管事看见此人杵在当地,惟恐这乞丐扰事,伸手将他推挡在地,撒了一把铜子在身上,仪队欢天喜地地逶迤去了。

穆庭准直眼盯着身上的铜板,爬起来回家。

半道上落起雨,少年抹着眼向东俊府狂奔,忽尔,一片雪白逼住他的脚步。穆庭准怔怔望着挂在门楣石狮的白绫,一似认不得家门。

急雨倾盆,浇寒少年一腔热血,压碎赤子半生傲骨。

“十一?”有人最先发现了跪在雨中的少年,接着,一把又一把白绢伞出现在府门外。

圣旨是直接下到的天牢,所以侯府中人尚不知情,乍见穆庭准出现,众人都吓了一跳。穆庭凇想要下阶将人拉起来,才撑伞走出两步,却被淋落少年周身的死气沉沉惊在原地,近不得身。

家人将消息报给东俊侯,穆伯昭从堂厅一路赶出来,声声“孽子”,在门前被儿子们拦住说情。

隔着雨帘瀑烟,老侯爷望着幼子的可怜相,半晌抖须说不出话,最终咬牙指他道:“老太太临终最后一句话还在念你,你这不肖子,有何面目!”

穆庭准静若雕石,不动不语,凝视着洞开的府门,两只眼睛在雨水冲刷下一眨不眨。

卫大夫人看不过,想去拉起这可怜见的孩子,尚未到近前,被十一那副无悲无感的神情镇得心下一凛,步子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了。

穆庭翚靴底动了动,无奈何,转看穆澈。穆澈排众而出,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少年哀寂的背脊,撑伞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看着少年冷漠无动的眼珠,看着他薄堪白纸的身影,内心涌泛悲凉。

昔日谁家骄子,指天骂地唯我独尊,恨不得一架天梯,敢登灵霄一呼;如今却似被天地遗弃的一块顽石,抽折所有金玉圭角,是花近高楼,是万方多难,是空余这一副业障残躯。

穆澈倏然停在他五步之外。

他走不过去。

这孩子浑身散发的冰冷无望,不给任何人靠近之机。

穆澈回头看台阶上的人,是和自己同样的神情。

怜悯疼惜,又无能为力。

雨色之中,突入一匹快马驰骋至近。马上人玄盔铁甲,青冥长剑挂在腰间,至祭棚外勒缰下马,按剑直奔侯府门前。

穆澈目动:“子温。”

穆庭准石冻的眉心微有动荡,接着便是一只手按在他发顶。

“十一,我回来了。”

穆庭准缓缓抬头,看着那张被骤雨倾打的脸,呆滞一瞬,抱住他的腿放声大哭:“二哥!我害死了她,是我害了老祖宗!”

穆温在军中历练数月,更加劲肃沉稳,泫目揽着十一的头:“十一别哭,老祖宗登仙享福去了,她会望你好好的。”

“不会,不会的,犁然你救救我!你教她老人家来打我,教她再来骂我好不好?好不好……”

嚎啕声摧碎心肠,犯天斥地,但有闻者无不恻隐。

从小到大,没人听过放肆近妖胆大近邪的穆十一如此痛哭过,他们清楚,穆十一经此一哭,再不用任何规劝。

穆温不劝,红着眼由得他哭。待少年嗓音血哑,穆温一手将他提起来,“别让老祖宗天灵不安,她生前最疼你,收拾好颜面,进去送老祖宗最后一程。”

穆庭准依言入府,行过处人人侧目。进了灵帷,他一个头磕在棺前。

女眷们方才听见他在外痛哭,又被勾起新一番啼泣。卿儿反而忍着泪,将烧纸递给胞弟,穆庭准也无哭声,眼里连一滴泪也不见了,将纸在火盆默默焚化,哑声问:“老祖宗去前,可有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