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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娇娘(379)

作者: 薄月栖烟 阅读记录

吴襄拧眉,“那他们也可以说他看到了却未躲避,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法子说服当时在场的人能站出来指证,不过有些难,待会儿我带着人去走访走访吧。”

薄若幽未再多说什么,她做仵作几年,深知这个世道并非每一处罪恶都能伏法,只是想到死者胸口被马蹄踩出的凹陷,想到那妇人的痛哭,心底悲悯而不甘。

她定了定神,又问:“黑水村的案子如何了?”

孙钊呼出口气,“这案子倒是简单,证物齐全,又有人招供,今晨沁水县衙的人亦到了,死者身份皆被定下,很快便能结案了。”

薄若幽心底好歹得了安慰,眼见得天色不早,她便告辞离了衙门,待回了家中,便与程蕴之提起了今日的案子和所见之人。

程蕴之默然片刻,“这案子,只怕定不了。”

薄若幽沉默着,程蕴之叹气道:“忠义伯的夫人是安阳郡主,郡主是过世的忠亲王之女,因此他们府上亦是皇亲国戚,户部尚书卫述,当年是中了一甲入仕,后来娶了徐皇后母族徐家的女儿,早年间徐皇后牵扯进了惠妃案中,全靠着卫述才将徐家保了下来,这个卫述不可小觑,有他在,他儿子多半会脱罪。”

薄若幽听的心中更是沉重,程蕴之抚了抚她发顶,“你只管验尸,别的事左右不了,且到了京城,往后见到这般事端只会多不会少,义父别的不论,首要是令你知道保护自己,你人好好地还能多验几桩案子,至于其他是非,非你分内之事,最好莫要卷入其中。”

薄若幽何尝不懂,忙点头应了。

第二日晨起,薄若幽比往日更着急往衙门去,昨夜她睡得不甚安稳,程蕴之所言更使得她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因此她才急着去衙门,想求证些什么。

一到衙门,薄若幽便见吴襄怒气冲冲的从内堂走了出来,碰上她,吴襄面上怒色一滞,薄若幽忙问:“捕头这是怎么了?”

吴襄长叹一声,“昨夜我走了四家,都是案发之时在场的,本来说得好好的今日一早来作证,可没想到刚才人倒是都来了,却个个都改了口,根本不愿指认。”

薄若幽心底咯噔一下,吴襄面露暴躁,“早知道昨天晚上便带他们来写证供然后签字画押。”

薄若幽想劝慰吴襄,却又不知如何劝起,就在这时,一个衙差却从外御马而来,到了衙门之前,衙差皱着眉头道:“捕头,黄氏来义庄了,她说要领回她夫君的遗体。”

吴襄眸子一瞪,“领回遗体?案子都未完,领遗体做什么?”

衙差苦着脸,“因为她说她不告了。”

吴襄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咬了咬牙,立刻叫人备马,薄若幽一听,亦打算与他一道去义庄看看,她不敢相信,昨日黄氏那般悲痛,怎一夜之间便不愿告了。

待到义庄,果然见坤叔等在门口,指了指后堂的方向,“你快去瞧瞧吧,非要把遗体领回去。”

吴襄快步入了后堂,薄若幽跟在他身后,一进门就看到黄氏一脸木讷的坐在停尸的木板边上,听到响动,她有些迟缓的抬眸看过来,见到吴襄,她也无丝毫讶异,而后平静的站起身来,“吴捕头,我不想告了,我想领夫君的遗体回去令他早些入土为安。”

吴襄皱眉,“案子还未完你怎就不告了?”

黄氏眼底血丝满布,一夕之间人亦憔悴了许多,她眼底浮起一层水光,“那敢问捕头,可真能给伤人的凶手定罪吗?”

吴襄迟疑了一下,素来豪爽的他,一时说不出肯定的话。

黄氏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她低头去看夫君的遗体,眼泪又扑簌簌的往下落,“我们是贫苦人家,耗不起,也告不起,他们送来了许多金银,还许诺令孩子入私塾,这是我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我已接下银子了。”

吴襄一愕,眼底生出怒色,可想喝问什么,却又觉再多的斥责也说不出口,黄氏抹了一把脸,“倘若躺在这里的是我,我亦愿意他如此,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可我真的害怕了,就算我告下去,我便算了,可孩子太小,他要如何活命呢?我们是地上的蚂蚁,那些人只要动一动脚尖,我们就尸骨无存,我害怕……”

吴襄眼底怒意散了,只剩下苦涩,片刻问:“他们给了多少银钱?”

“一百两,还是两百两,我未曾细数过……”黄氏擦了擦眼泪,“多谢捕头了,我当真不告了,我只是个妇道人家,还请捕头莫要怪我。”

吴襄看了她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应了,令她带走尸体,又令她再去衙门写一份证词,待黄氏用牛车将遗体带走,吴襄和薄若幽站在义庄门口都未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