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亩花田(14)

作者: 千门笑 阅读记录

沅烬抬头看了眼钟,突然转向我,眼尾向厨房一瞥,轻轻推了推我,说:“该去做午饭了。”

自从我辞职后,家务他都是让我来做,我还是有些不乐意的,郁闷地看着他:“我不会啊,你去做嘛。”

他低下头不看我,重新提起了笔:“不会学啊,我教你呢。昨天不是做的挺好的。”

我的视线跟着他的笔尖走,看他在纸上逐渐描摹出我的模样。他最近沉迷于给我画像,他记性很好,从小到大凡此种种历历在目,他每天画一张,就像是在把过往二十多年重来一遍。

好的与坏的,记忆与遗忘,温故而知新时,旧事本身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怀念的只是怀念。

我看着他纸上的夕阳与黄昏,年少时的我们,油然而生一笔落寞。有些舍与不舍的东西,在猝不及防间已经成了无可挽回。

可我们都还在挣扎一下,想捡起来看看,碎片拼凑起来,总还有想当年的意思在。

我缓了缓精神,最后只是装作漫不经心地向他控诉:“太咸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他说:“又不是没提醒过你,不让你咸一回不长记性。先去把菜洗一下,我就来。”

沅烬最近学会对我不耐烦了,不正常的说我是非常欣慰的。系统给他的设定是温和,随时随地的驯服,我有时候看他装模作样的发作完又小心翼翼用余光看我反应的样子,总觉得小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是的,我在三十几岁的年纪无师自通了点受虐倾向,也是蛮稀奇。

我点开了火,沅烬正巧慢悠悠地晃进来,我就转身去看他,他抱着双臂倚在墙壁上,笑眯眯地看着我,用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指导我:“真棒,先倒点油,不是,是最右边个瓶子,对。”

我手忙脚乱地拎起来,边问:“倒多少啊”边预备着往后跳。

他就笑了,边笑边走近来扶着我的手,说:“没水油不会溅出来的,别怕,先倒在铲子上,然后……”

他还没说完门铃就响了,我笑嘻嘻从他双臂圈出的怀抱里钻出来,急着往外跑:“你先炒着,我去开门。”

没什么大的意外,来的是我妈介绍的相亲对象。隔三差五来一个,我们都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门口站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少年,年纪实在不大,唇红齿白,见我开了门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说道:“你好,我是何穗,那个,阿姨让我来……”

他大概也有些紧张,我会意,随意扫了一眼,大概清楚了我妈的最新审美,于是笑了一声,往里让了让,请道:“进来吧。吃过午饭没?有忌口吗?”

我妈有些深根蒂固的执念,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相亲对象,男的女的,形形色色,全部是下面的。

这原本是没什么大所谓,只是他们聊着聊着就会发现一些我妈没跟他们说清楚的东西,然后慢慢对沅烬产生格外的热情。

有时候我在旁边看着他们和沅烬聊着,我插不上话的样子,真是很想在门上贴一张告示,上面就写:这里住着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过着幸福而平静的生活。除了祝福和送礼,其余人免进。

沅烬探身出来听他有什么忌口时,我果然看到何穗眼睛一亮,然后脸红着解释:“没有,都可以。”

这就很操淡了,我不满地瞪了一眼厨房的单面玻璃,里面有某个正在沾花惹草的人。

我问何穗:“牛奶,橙汁还是咖啡”

何穗又重新看向我:“牛奶就行了,那个……”

我抬头:“嗯”

何穗眨了眨眼睛:“阿姨她们待会儿也要过来。”

我:“……”

我妈来了,带着她的妹妹,和我新出生的侄女。

我有些尴尬地坐在沙发边,听她们俩明知故问的一问一答。

我妈抱着小姑娘荡了荡,满脸羡慕地问:“呦呦,澄儿今年才多大孩子都有了。”

其实我也是怪心疼我妈的,每次看她逗邻居小孩儿那开心得不行的样子,我都觉得难受。

我妈是无辜的,沅烬也是无辜的,我有时梦里惊醒,真像是踩着鸡蛋过河,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我小姨就“嗐”了一声:“老大不小了,二十八了。”

我妈“啧啧”叹了两声:“才二十八就结婚了。”她声音放大了,有些故意,“这才是个准话儿,你说两个人,年轻时候过日子,年纪大了一个走了,剩下一个还有孩子照顾。”她又看了一眼何穗,慈母一样点点头宽慰他“就是没个孩子,两个人一起互相扶持,一起老了,也是个天经地义的好事儿。”

她重点强调在一个字眼上,我不太高兴地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玻璃门拉上了,客厅里开了电视,我听不到来自沅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