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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帝衣(168)

作者: 水上银灯 阅读记录

“廊下满是烤年糕的香味。”楼斐从外头回来,满身寒气,站门口掸了掸身上的霜雪,靠近熏笼瞬间凝为水珠,洇湿了衣袍。

年糕正好烤完了,分别递给了陆先生和楼斐二人,年节到了,厨房做了不少年糕油果子。

喀清比不得皇都,不富庶的穷地方,百姓过得糟糕,战乱纷争不断,常常这一季种下的粮食蔬菜还没成熟,就被敌兵来袭马铁下给糟蹋了。

相比之下,风浥神都简直就是仙境了。

长孙少湛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细刀在雕琢一块桐木,他要亲手给朝楚做一份芳辰礼,打算同下个月的奏折一道送去上京,面容愉悦,很轻松的样子。

“殿下,您非得亲手做干什么,出去打一副不就好了,又费时又耗力的。”江改知道自家殿下手艺活好,说好听些这叫闲情逸致,不好听就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长孙少湛道:“不一样,这是送给朝楚的。”朝楚的自然是要他亲手做的才好。

他微微偏着头,俯身覆在桌案上,手上正拈着带了水的砂纸,细致地打磨桐木,苍白的脸上神情认真,紧抿着唇,随着手上的动作,瞳孔微微颤着。

江改见状只好走出去,拿着铁钳子,拨弄了一下炭火,火光星星亮了起来:“先生真知灼见,咱们殿下可不是最不懂得变通的,您说一说兴许就比我们说的有用。”

导致当初在陛下面前那般强硬,如今也不知道,在这里要待到何年何月。

陆先生笑了笑,转头就瞧着廊下的厚雪,长叹了一口气,当他没有同殿下说过吗。

“殿下,您该学学,什么是世故。”想当初,陆先生也是苦口婆心。

长孙少湛却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什么是世故,但是我不想学。”

他早说过了啊,殿下不听,他听了但是会反驳。

这些道理,在皇宫里长大的殿下本就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只是不想。

最后临离开寒山宫的这一晚,朝楚公主让人送了酒与肉来,魏明姬与叶荞曦分吃了烤鹿肉,朝楚公主口中含了一片蜜渍牡丹花瓣,手中端着温酒一盏,这大抵是寒山宫最热闹的一夜,没有任何的规矩拘束,连素日严谨的女官们也消失不见了一般。

魏明姬酒意微醺道:“只可惜,殿下的及笄礼,我与荞曦不能观礼了。”

那时候,她们都应该在家中备嫁,也不再是寒山宫的人,自然也没有观礼的位置。

翌日,魏、叶二人辞别,寒山宫的人气似乎又渐渐散去了。

白驹过隙,光阴似箭,转眼又溜去了四五月,而喀清与夷夏的战争,也愈演愈烈,昼夜不断,朝楚公主盛大的及笄礼到来了。

大青山下,长孙少湛一身孤勇,骁勇善战,所向披靡,长孙少湛手中刀刃滑过,天脊之下。

“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

那一刻,她在古老的礼乐中,披上白底金纹的长袍,头戴花冠,乌发挽起,端庄俊雅,神明仿佛生来就眷顾着她。

热血落在脸上,灼热的火箭擦过手臂,燎破了衣袖,皮开肉绽,长孙少湛疼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死死抓住马缰。

圣洁咏叹,奉若神灵,赞太平盛世无上荣光,众生顶礼。

卫吾王朝,拥吾社稷,誓杀尽千千万万敌寇,俯首称臣。

我将赞美你,天地有知,盛世王朝,诸国来拜,青天湛湛,落在她的脸上,海晏河清。

在他的眼中是一片猩红,狰狞如斯,烈马驰骋,夷夏的敌军故意诱他们深入草中腹地,索性将计就计。

“殿下,我们胜了。”江改已经不是初到喀清时那个冒失的青年了,稳重而成熟。

“鸣金收军,传令下去,犒赏三军。”长孙少湛从马背上翻身跃下,缓缓走到了水坑边,单膝跪在了泥泞的林地上,染血的披风下,是新发的生机,那是一棵树芽,终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他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他不会死在这里,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却看到了生机。

江改惊异道:“殿下,您哭了?”

因为长孙少湛垂着头,从脸上落下一行水滴,砸落在地上,口中溢出一声痛苦的叹息:“啊!”

但是落在草叶之上的,是红色的,不是眼泪,是血!

“殿下,您的眼睛!”江改当即在旁边跪了下来,侧头去看殿下的脸,满脸的血,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没事,”长孙少湛抬起手,露出了受伤的眉骨,轻声说:“不是眼睛。”

江改道:“殿下……”不是眼睛也受伤了呀,

“不来这里,从不知战争的残酷,也不知一切的代价。”长孙少湛脸上被风吹得生疼,他抬手擦去额上的血迹,从到这里之后,他们面对的不止是夷夏敌军,还有背后的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