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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藏(30)

作者: 六爷木惊堂 阅读记录

甚至在他被那对称之为“爸爸妈妈”的人痛骂殴打,遍体鳞伤的时候,甚至在眼睁睁看着那场肆虐恐怖的血雨带走自己在这世上,唯二的勉强称之为亲人的时候,甚至在无数次推敲演练后,还是失去了亲密的战友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荆藏从来没有做过,有关他们的梦。

他就像一座城,把自己圈围在灰色的禁区,外面的任何事物都无法靠近,里面的灵魂便可以疏离淡漠终其一生。

直到有一天,突如其来的人敲掉了他那围墙上的两块灰砖,模糊青涩的回忆一股股涌了进来,还没等荆藏努力回想起那可怜稀薄的一丝美好的时候。

碎裂的砖块就割断了这条纽带。

望而不得,自作自受。

从此他便经常做梦,没有实际的内容,满满当当抽象混乱的画面充斥着他的神经,一整夜折腾下来身心俱疲,梦里的尖叫哭嚎是不能被具象化地捕捉到的,因此等他醒来的时候,只徒留满身的汗湿和剧烈的头疼。

可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荆藏缓缓睁开了眼,痛觉神经先他一步清醒过来,后背的沉重灼烧感让他立即就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当然,是在他晕倒之前的事情。

床帘被拉得密实,一丝光也没有透进来,房间里凉丝丝的,这缓解了他身上的疼痛。

荆藏缓了两秒钟的神,接着反应过来自己除了那几处伤口外,似乎没有额外的头疼,只是因为发烧而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昨晚上有没有梦见什么。

只隐约记得……

算了啥也没记得。

另一侧的床头搁着打开的药箱,以及两个空水杯,荆藏不记得自己昨晚是不是喝了水。

自己的黑色披风搁在床边,荆藏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坐直身子,垂下眼眸默默看着手边的披风,就这么静静地过了半分钟,接着他起身下了床,第1245次单手将披风穿戴垂于身侧,接着拉开了藏蓝色的床帘。

耀目的金光倾泻般疯狂涌入他的眼底,远处是纯粹得让人心疼的蓝与白,仿佛带着洗涤人心的力量。

忽然,从楼下传来一声悠长的口哨,像一只鸟似的噗噜噜掠过雪山。

第21章 修缮

荆藏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金灿透明的光线铺散开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混杂在雪山和树木特有的清香里,并不难闻。院子里的地砖上铺着一层水,整个客栈都湿漉漉的,火塘里的灰烬已清扫干净,甚至连爬满了藤蔓类植物的露天酒柜都给擦拭得干净。

“妹儿啊,把那扳手给哥递过来!”

一声清凉的男声从侧楼梯传来,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人,半蹲在地上,身上青色的卫衣帽子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似乎在修理着什么东西。

那人身形消瘦,却并不骨干,露出来的小半截手臂在阳光下白得透亮,隐隐可见肌肉的线条。

就好像一直都存在于这客栈里似的,那道身影并不显得突兀,与任何一位在此处短暂停留休憩过的背包客都不同。

怎么说呢,就像覆盖在溪石上的青苔,妥帖,柔和,静谧。

荆藏心里曾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但不是眼前楼梯间这个陌生人。

荆藏的脑子迟了一瞬才重新回过神来,慢慢回忆起有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好像叫格桑扎巴,是个背包客。

两个人昨天还把那姓章的两个狗腿子给送进雪山岗哨去了。

这主意就是那个人出的。

忽然荆藏的口袋震了震,荆藏的目光还停留在院子里,他拿出手机单手划开屏幕,沈簟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可算接电话了你,我都担心你半夜抛尸去了。”

“没有。”

电话那头的沈簟凉似乎是在喝酒,听筒里夹杂着呲呲作响的气泡声,“没有?没抛尸还是没杀人?”

荆藏顿了顿,没说话,他看见楼梯间的人终于直了起身子,跺了跺脚站起来,半露的那节腰肢也重新遮盖于卫衣之下。

封马对着身边抱着工具箱的蓝娃笑着说了些什么,那笑容澄澈得扎眼,明净异常。

电话里没了声音,沈簟凉“我操”一声,忽然说道:“你真把人杀了?”

“……没。”

沈簟凉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说呢,有这爽事当然少不了老子。算你有点良心。”接着又问:“那你怎么处理的?”

他不是不知道荆藏的手段,之前几个骚扰他客栈里那小姑娘的地痞,第二天就被人发现用钢丝捆在几公里外的高架桥下头,手都快勒断了,任凭飞驰的货车在身下呼啸而过。

要么就是偷偷在他店里的酒中混药然后借机污蔑一世窟的人,当晚便出现在藏地的高山狗场,都是斗狗赌命养的藏獒,人就那么被扒光了衣裳赤条条扔在犬舍上,通通意识混沌宛如磕了药,一个不留神摔下去就是生吞撕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