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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承了一个植物人(44)

奇怪。

他昏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明明不是这样啊。

那么苍白,荏弱的一个人,可目光冰冷,扑天盖地,仿佛是把她和整个世界都隔离了似的,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只有他,只要他在,仿佛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一种生命了似的。

明明是他回到了现实里来。

却仿佛是她,被他拖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去。

钉在床上的蝴蝶标本飞走了。

她在他所画出的结界里,对上了一个冰雪做成的美人。

等文镜心一赶到了医院,就被屋里那深情凝视的两个人给惊呆了。

“你们……”他那一肚子生离死别全被他们给憋回去了,“你们这是……”

行行简直是生无可恋,两个多小时了,她就被这人这么固定在这里,他不说话,也不放手,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就算她是块木头吧,这么长时间也要被他看豁了:“问你们明哥,到底是想干什么吧……”

文镜心也是莫名奇妙,转过脸去看向了明远东。

五年了。

这还是头一次,他把目光望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竟然是睁开了的。

再不像当初,无论他们怎么呼唤,他始终都无动于衷。

“明哥……”文镜心声音有些抖,醒了就好,不管怎么样,只要他醒过来就好了。

他忍不住踏前一步,伏到了他床前去。

五年了,他都毕业了,成了社会人,西装革履,斯文败类的。可他们的明神却仿佛被时光留在了五年前。终年不见天日,他皮肤是一种近透明的白,眉目深重,像画出来的人来一样,他始终都是这副样子的,世俗里的一切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玻璃房里的王子。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他们这些凡愚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去惊扰了他。

文镜心不禁哽咽了一声,叫他明哥,明远东是比他大几个月的,可看上去却像个大学还没有毕业的男生,他这样叫他,外人看来其实是有一些混乱的。

明远东却伸手拿向了他眼镜。

文镜心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明远东瞬间看出了端倪。

文镜心只好笑:“没什么的,带了眼镜就看不出来了。”

那场车祸到底是夺走了他们太多,文镜心视力受损,英染听不清楚,姚茉莉始终是在创伤里歇斯底里,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付教练……”文镜心迟疑了一下才说,“已经过世了……”

他感觉明远东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付教练,付教练……他……太多的爱,也有太多的恨,成就了他们,可也毁掉了他们,尤其是明远东简直是他的心头肉,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那种感觉太复杂了。有什么要溢出来了。

可突然之间又空空的被挖下去了。

文镜心都明白,那一瞬间的爱恨无人可托,从他听见付教练过世的那一瞬起……就已经转念皆空了……

“行行……”文镜心终于是把目光转到了一直坐在了旁边装木头的女孩子身上,“是付教练的女儿……”

女儿……她吗?

那个可恨的可爱的可耻的可敬的人……

这就是他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丝痕迹了吗?

她坐着,没有动,凭凭他们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她不像他,她知道,他们想什么,她已经无数次验证了这个结论了。

付教练生而不凡,指天怨地,桀骜不驯,至死他都不肯向命运弯下了他高贵的头,她却更像妈妈,是个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人。

可她也有她的一套人生哲学,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

傻逼才跟这世界对着干呢。

明远东眉头蹙得更紧了。

文镜心唯恐他和行行有什么误会,急忙向他解释:“付教练去世之后,一直都是行行照顾你,医药费都是她交的,这些天不知道往医院跑了多少次了……”

明远东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盯着行行的目光越发深邃了。

文镜心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下说下去:“五年,这四万三千八百一十二个小时,我们以为永远都等不到这一天了,要不是行行来了……”

是她来了,打通了他的电话,才再次打开了风云球馆尘封已经久的大门。

要不是她,英染和姚茉莉也不会被逼着面对了伤痛。

要不是她,奇迹不会发生,明远东也不会从沉睡五年的昏迷里清醒过来。

她说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可她所带来的一切变化,却没有一件,是普普通通的。

“人生如果真的有命定的变数,行行就是那个转折点。”

明远东冰冷的面容终于是有一些松动了,文镜心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听进去就好,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好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