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春雨(2)

之后发生的事十分寻常，白小姐私下和王敏都相好，未婚先孕，家中引以为大耻，禁闭闺中，待到十月过后，生下个女儿送到王家，顺便讹了百金。王敏都提及素素，却被告知已经被家人以五百金之价嫁给了盐帮的帮主楚江。王敏都欲寻，奈何王夫人抱着几个女儿闹上吊，只得作罢。过后打听，却说楚江早已不在江南，不知身在何处了。于是只能将追思之情转移到小女儿身上，非常疼爱。

再说黑姑娘王夫人，看到了白素素生的女儿就知道她本尊容貌不可方物万不是自己能比，自怜、心伤、愤怒各种情绪来回转了几回，最终恢复冷静。毕竟是王家的骨肉，流落在外是不可能的。况且粉雕玉琢的，丈夫和婆婆都疼爱得不得了，此时再闹下去必然只会对自己不利。不愧是从街边嫁入豪门的黑姑娘，此事没几日她便有了定夺：要十分“疼爱”这个私生女，惯着宠着，她想如何便如何，什么规矩礼仪、琴棋书画女红都不学不碰，看十几年后一个娇纵粗鄙的丫头怎么跟我的小姐们比。此计一成，这姑娘一辈子可就别想嫁个好人家了。思及此，王夫人冷笑了几声。

不几日，耐不住王夫人百般讨好、各样卖乖，小姑娘的抚养地便从王老太太的东厢搬到了王夫人的主阁内。从此，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是有两件事，王夫人一直不肯妥协。一是小姑娘的名字。王家三位小姐的名字从女，大小姐王娇、二小姐王嫣、三小姐王婧，原本王敏都给小姑娘起了一个姝字，取“静女其姝”之意。王夫人却不肯，说一个私生的女儿，怎么能跟本家的小姐平起平坐。还拉了王敏都的父亲一起百般阻挠。另一件就是称谓。论理都是王家的女儿应称四小姐，可王夫人以同一理由反驳小姑娘不应称小姐。并称如果王敏都在两件事上一意孤行，自己就带了三个女儿跳河去。最后王敏都拗不过，只得随意给小姑娘起名叫忆白，以纪念她的母亲，家中上下都只称呼忆白为姑娘。王夫人纵然不满，却也不好再闹下去，只好自欺说丈夫是太喜欢李白了才想的这名字。这样，白素素的事总算告一段落，王家暂时恢复了平静。王忆白也在一家人有意或无意的“溺爱”中，健硕地成长起来。

☆、第 2 章

我想大家都猜到了，前面的盐帮帮主楚江就是后来不断壮大为雍国黑道第一家的楚家堡的堡主，白素素当时自然是被带到了漠北。其实最初楚江娶妻单纯是因为原配难产而死，留下唯一的儿子无人抚养，才想娶一个温婉些的女子照顾儿子。媒婆提起白素素时说模样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丧过偶。楚江本是粗人，并不在意这些，这样婚事便定下。等到娶进门，才发现自己的银子花的太值了。孕后复原的白小姐样子比从前更添了风韵，因为思念王敏都和女儿而终日郁郁，在楚江看来，更是楚楚可怜、温柔婉约，因而异常疼爱她。因为也是新近失女，白素素对楚江唯一的儿子楚随产生了移情的情绪，当成亲生儿子疼爱，顺带着对楚江也有了些许好感。这样，楚家的日子也过得平静安逸。直到十年后，白素素终于因为抑郁伤神过度而一命呜呼。临终前艰难地喊着楚随的小字，留下一句话：“适之啊……以后，去王家、江南王家提亲，娶、娶……”还没说完，就玉手一垂，驾鹤归西了。

我想这大概是白素素此生除去没有嫁给王敏都之外的第二大遗憾了，没有撑起一口气说完想说的“四小姐”三个字。不然照着楚家父子对她言听计从的态度，王忆白这姑娘楚随是娶定了。可惜啊……白小姐的教训告诉我们，临死前说话一定要简洁，得省着力气说重点。白素素话没说完的结果就是父子伤心之余还得伤神。

“爹，娘为什么要我娶王家的小姐？”

楚江沉吟片刻，表情沉痛地说：“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本以为素素一介女流，不想她竟有如此见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现在虽家底殷实，但始终是上不了台面，要让楚家名利双收，有什么比和名门联姻这个办法更好的。王家是江南豪门，可不是正好？”

“爹，那娘到底要我娶王家的谁呢？”

楚江也没了主意：“我听说，江南王家家中有三位小姐，可到底是谁我也不知。”

然后时年十二岁的楚随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提议，“爹，不如我三个都娶了吧？”

楚江先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儿子，然后摇摇头道：“傻孩子，你有这样的志向是好的。但是王家的小姐们出身高贵，娇生惯养的，想必性子也骄横，三个你哪里吃得消。还不如娶一个圆了你娘的心愿，然后再纳几个咱们的江湖女子做妾，这样坐享齐人之福不是很好……”说罢抚着胡子咧嘴微笑，好像已经看见了儿子身边桃红柳绿的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