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恨(291)

直到咏兰六岁的时候，一是为了还债，二是因为家里实在是养不起第二个人了，她没有办法，这才把女儿送到贤王府去做丫鬟。

而这时的她领着女儿来到王府门前，与七年前一样，也是那个地方，也是那个差人，可不一样的，是差人就没有认出她来。没有认出她就是七年前的那位美妇人。

原因只有一个，她太老了。二十几岁的女人却长得像六旬老妪。头发斑白，眼窝深陷，皮肤粗糙，满脸的皱纹与斑点和那一副瘦骨嶙峋的身材。

谁能想到她就是九年前貌似公主的美娇娘？没人能把这两个人想到一起。

而她之所以这般模样，一半是因为她的忧愁，一半则是因为她的疾病，还有一点则是因为她的生活。

人活到这个地步，又有谁能高兴的起来？如果没有当年的被拐江宁，她或许现在会过得很好，嫁一个心仪的郎君，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当然这一切当她踏入江宁，被抬入皇宫的那天起，就已发生了改变。一切的儿时幻想都将成为永不可言的梦，直到伴她死去。

凝香死的那年，有一部分原因还来源于贤王一家的事。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女子，所以她为贤王这一家而落泪。

最后一连病了许久，终于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她死后的第四年，先皇列祖皇帝，李晟、李正伦驾崩于皇宫。而那把玉钥匙在他死时把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先帝的一生自认没有对不起谁，却唯独有愧于这位假妃子凝香。就连给他以假乱真的那位曲嫣公主他也给斩下了头颅，当然包括他的国家，也一并纳入了南唐的天下。

先皇不允许有人高于他，不允许有人欺骗于他，更不允许有人违背他的意愿，但他却允许了这位女子与他的讨价还价。

只因他欠她，欠她一生、一世、一辈子。

先帝终是没有还了欠凝香的，但凝香却还了欠贤王的。到她女儿这儿，也一样还了欠贤王的所有债。

所以到今天！她咏兰不欠秦家的！

所以！她要来这金銮宝殿上替她的母亲，也为她自己！要回她应得的一切。

第263章

事情的前因与后果都很伤感，但咏兰的眼里却并没有伤悲。几十年过去了，因为现在的身份她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一切，但是今天她要赌一把。

成，既是一生盛名，败，既是身败名裂。

龙椅上的璟帝想了很久，大殿内也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寂静。就在众人沉浸在这名女子的身世时，那女子却转瞬间向殿内扫视了一圈。

当她的目光与秦玉相对时，不禁眼角带出了欣慰的笑，再次向上言道：“皇上，这把尚方宝剑我替小玉还给您，您可能会奇怪，为什么尚方剑会在我的手中，其实跟我刚才所描述的事情一联想，便不难了解，我自幼与小玉的关系就非同一般，后来在她领军征北的期间，蜀国大长公主偶然得知了此事，便派人把我绑去北龙口想用我来要挟小玉，而小玉当时本是想以大局为重的，可我未寻得我父死不甘心，所以就让人把我的身世和这枚玉锁一并送之了她。她这才不得已违背军规，放敌国皇子将我救回，说起来这件事情我还要感激于她呢，没有她恐怕我命便早已休矣。”

“而这柄尚方剑，”咏兰拿起宝剑抬眼看向上首“便是那时小玉留与我护身之用。”

璟帝微一抬手，大总管正德上前拿过宝剑，回来呈于皇上的当前。

伸手拿过尚方剑在掌中把玩，璟帝并没有表态。不过在场的官员们却听得真切，看得明白，皇帝的态度代表着一切，虽没表示，但从龙颜上却并未看出恼怒，其次是皇帝有心包庇秦玉，现在的这名女子几句话帮他达成了这个目的。

可是，皇上会承认她吗？

“皇上。”咏兰莞尔一笑，道：“如果你不相信方才我所言，你可以把那枚玉锁取来检验，这锁的来历你也大可调卷宗查看，当年据说先帝是从吴越国送来的宝物中挑得的此物，据说连贵妃都没有给。”

“嗯，”璟帝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这女子话中的意思。

“正德，你且先把她带下去，安于后宫中照顾。”

“是。”正德应声亲自下殿送咏兰。

咏兰从地上站起，看了一眼秦玉，转身随大总管正德一起出了殿门。

当她刚步到殿门口时，身后大殿上的璟帝突然问了她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脚步一顿，回首道“敬仁。”

“我母望我受人尊敬，仁义待人，特赐名为敬仁。”

“敬仁……”璟帝尚在品味之时，那女子的身影却已然消失在了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