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恨(102)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母后，祝母后万寿无疆。”

“嗯，”太后阴沉着脸，皱起了眉头“你刚才，自称什么？哀家没听清楚。还有，你在北院呆这么长时间，连礼数都没有学会吗？”

陈皇后并没有跪拜，而事实上她向上行的全都是一个皇后所应行的礼数，完全没有一点罪臣的样子。听到太后如此问话，她莞尔一笑道：“臣妾没有忘记，事实上，臣妾根本就没有承认过罪臣之女这一称号，所以，更何谈行错礼数这一说。”

太后一听就火了，刚要开口训斥，永帝却抢过了话语“今日把你找来，是让你给太后献舞祝寿，你看看哪个拿手，跳一曲吧！”

“什么？！”陈雪婷脸上的笑容瞬间逝去，转为诧异。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那个小太监，小太监立马就低下了头去。

很快的，陈雪婷又笑了。她回过头来“皇上，开什么玩笑，我乃一国的皇后，怎可当众献舞？”

“开什么玩笑！你早已不是皇后多时，献舞有何不可？”没待永帝搭言太后便先行反驳了回去，可她的一双眼睛，却是在紧盯着她的儿子。

而同样的，陈雪婷也在看向他。

永帝向下扫了一眼。稍时，一狠心。

“奏乐。”

弦乐司不敢怠慢，连忙吹拉弹打奏起了乐来。乐声扬起，代表着永帝最后的决定。太后的眼里满是欣慰，再看向陈雪婷，她正满脸不敢置信的盯着永帝。永帝瞥了她一眼，转身向御阶之上走去。

她好像还没有相信般，在后面追问了句“我……我真的不是你的皇后了吗？”

永帝连头也没回“不是。”

“那，我还是你的妻吗？”

这句话，她问得很轻，轻到最后，那几个字几乎几不可闻。但是却还是有人听到了。

这回永帝的脚步微顿，他喉结动了几动，却终归是侧首吐出了四个字。

“自然，不是。”

陈雪婷惨笑了下，眼里似乎有泪花在闪动。但还没等众人看清，她便轻起衣袖，在这悠扬长远的乐曲声中舞动了起来。

秦玉这才注意到，这位陈皇后穿的竟是一件白衣粗布裙。再看向那位皇后，不知为何，秦玉却对她充满了好奇。

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91章

陈皇后被叫到大殿之上，当众献舞。这无疑是代表着永帝的绝情之意。要知道，皇帝的女人是绝对不会给除了皇帝以外第二个人献舞的。因为那样不光丢皇帝的脸，同时也是在丢献舞嫔妃的脸。

在古时，舞女的地位是与妓女戏子有些比齐的，最为人所看不起。而作为后宫的高傲嫔妃，她是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舞女一样献舞的。

这，是一个女人的尊严。

但在今天，陈皇后却被永帝亲手毁掉了这个尊严。她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于更没有求他给自己这个废后，留一丁点儿的面子。

是的。时到今日，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废后之名。苦苦坚持了近七年的信念，倾刻间崩塌于无形。

七年的执着与等待，却是一朝的无情与屈辱。

滚烫的泪水滑落在腮边，却能有几人注意到她在哭泣。她是高傲的，尽管身为奴，她也有自己的，最后的尊严。所以她不允许有人看到她的泪水，她要尽情的舞蹈，让风替她擦干眼泪，让空气，与她分享心悲。

殿中舞蹈的女子，一身粗布白衣，但在众人的眼里却宛如一朵世间最纯洁的莲花，一甩袖一迈步，彰显着那无尽的高傲与冰洁。她的舞步不激烈，不热情，不魅惑，更不是最妖艳的，但却是最舒服，最美丽，最淳朴，最震撼人心的。

弦乐司的音乐配合的也相当的好，一首曲子道出凤娇雀傲，演出山高水远，听出地久天长。正如她所绣的那幅山河之图，悠远而又美好，但却终究化为虚幻之想的泡影。

事实上，弦乐司很熟悉这首曲子，因为在永帝登基之前，陈皇后日日都会到弦乐司去练这个舞。这是陈皇后新编的曲和舞，为的便是能够在永帝的大寿之日，独自为他献舞。可世事无常，因为接连生病，陈皇后的这个舞蹈足足练了两年多的时间才终于练好，刚想要在第三年大寿的时候给皇上献舞，却不成想，皇帝封了个莲妃，第二日便下旨废黜了她的皇后之位。而罪名，则是因为她是罪臣之女，不配为皇家之嫔妃。当时宣旨的太监正是太后的总管，德寿。接着，她便被扒去凤袍，押至了皇宫最低等奴隶的北苑，这一关便是七年。

七年之后再出北苑，就是在大殿之上与舞女一般，给众人献舞。

这，对于一代皇后，又是何其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