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摧(89)

息靖点点头：“儿臣一开始到现在，想法都是一样的。”

皇帝叹了口气，皇后连忙伸手去搭上皇帝的胳膊，柔声劝他：“这世上许人喜欢花，也就许人喜欢草木，不过是喜欢上一个男孩子，不打紧的，靖儿和谁在一起舒心，相处着高兴，就让他去，就是把那个孩子接来宫里住也没什么的。”

皇帝拍拍皇后的手背：“确实不打紧。岳正骞这孩子心眼实，也有能力，不能白白浪费这样的人才，这样吧，若是岳正骞从致成馆毕业时成绩位列前三，并且考到殿试，朕当场封他为东台御史，以后就在你宫里住下。”

息靖的眼睛突然亮了，皇后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也帮他说上几句：“孩子们现在确实需要以学业为重，只是现在岳家除了那孩子还在读书，只剩一对母女，纵使有陛下的赏赐，没有更直接的收入，日子不好过。听说岳家长女是个温良贤淑的姑娘，平日里也好读书，前几日秋薇来跟我说过，她想办一个女子学堂，只是不知去哪里物色教书先生，不如……”

皇帝看了一眼息靖，息靖低下眼皮，看样子正在思考，皇帝摇摇头，赶紧给他否了：“秋薇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没有个准信，这件事且先放一放。靖儿啊，现在有一件事，朕想与你商量。”

息靖抬起头：“父皇请讲。”

“你身边那个瑞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现在朕正为此苦恼，不知该如何处置。”

息靖又把头低下去。

“戚贵妃毕竟在朕身边多年，并养育了你，若是按律法处置，难免会显得冷酷无情。所以想问问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皇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息靖的眼神严肃了不少。他并非是心里没有想法，只是担心自己大手一挥就把人砍了，息靖心里会不痛快。在皇帝眼里，这么多皇子公主，最让人操心的就是息靖，这孩子明面上什么事都没有，总是看着平淡无波，自己回去关起门来就会歇斯底里，小的时候在景和宫玩，竟然用裁纸刀划手掌连着划了七八道，那鲜血淋漓的样子，吓得见海抱着他就去太医院。

“儿臣……儿臣自禁足以来，还没有见过母妃。请父皇开恩，允许儿臣先见过母妃，再做决断吧。”

息靖走了，皇帝又懒洋洋回到榻上，皇后坐在一边帮他捏胳膊，一边捏一边柔声相劝：“靖儿喜欢的那个孩子，我也见过，是个不错的孩子。也别太为难他们，靖儿喜欢，就由着他喜欢是了，他难得喜欢个什么人，是男孩还是女孩，不是什么大事。”

“是。”皇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喜欢岳正骞不是什么大事，宁儿那边才是大事。这小子，生辰宴一个千金也没‘留情’。”

皇后听了也只是笑，半点没有着急的样子，语气仍旧是温吞的：“许是宁儿没有相中的，他也才十八岁，不必太急，他慢慢看，我们这些长辈慢慢把关就是了，我们这不是年纪也不算大，又不急着抱孙子，这件事慢慢来就好。”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再说什么。

戚贵妃的寝宫里乱糟糟的，宫人们来来去去，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焦急，看到息靖来了，宫女们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通告一声，息靖摇摇头示意不必，自己大步走进了屋。

小太监们刚把戚贵妃从白绫上抱下来，此时戚贵妃正歪在椅子里抹眼泪，挂在白绫上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摸着脖子咳嗽了几声，她自己也不知道今天这是第几次上吊了，宫人们时时盯着她，看来上吊是不行了，可打一开始平日里那些药就被搜走，一点也不剩下，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寻死呢。戚贵妃看着这屋里的柱子，在心里估摸着能不能撞上去一次撞死。

此时的戚贵妃俨然已经是个半疯了，她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脸上被汗水泪水折腾得脂粉又脏又花，瘫在椅子里喘着粗气，只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柱子。直到有人在她面前拖过来一把椅子对着她坐下，她才稍稍回神，把眼珠子转了过来，看着面前的人，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来了，禁足结束了？就因为喜欢那个男的，结果心甘情愿被关了五天，你真是个怪物。”

息靖面无表情，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他嘴唇动了动，似乎不打算说了，但是又觉得不甘心，最后还是张开了嘴：“你才是怪物。”

戚贵妃愣了一瞬，这是息靖第一次跟她顶嘴，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一直在自己面前顺从且沉默的这个小东西第一次跟自己顶嘴，她很快就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椅子的扶手，声音一直传到屋外去，看那个样子，几乎就要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