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同归(9)+番外

内心感触之余，莫辰一改先前的生硬和疏离，语气不知不觉就温柔了下来。他听到对方在喜出望外之下，报号码的声音都有些高低不稳。他如约将那每一个数字都输入了自己的手机中，可是，却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你的名字叫……？”迟迟等不到后文的莫辰主动问道。

“我……？我……”奇了怪了！又是故态复萌的紧张忸怩，“……你就叫我Lily吧。嗯……这是我的英文名字……”

乍听之下，莫辰有些无语。

哦，只许她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获悉了他的全名，而她自己的名字，倒是至今都这么吝于奉告？

而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明明身在自己的国家，可自称起英文名来，却叫得比自己的中文全名还顺口了……这大概也是为了顺应越来越时兴的和国际接轨的潮流吧。

算了，都无所谓。反正从一开始，试图将这无谓的缘分延续下去的人就不是他。只要有串字符能作为这个号码留在手机通讯录里的标签就行。更有可能，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次点开这个号码的！

“电话我打过来了。那……Lily？我走了啊，再见。”

停驻许久的出租车，这一回，终于成功地开动了起来，不多时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再见……

这一回，终于是“再见”，而非之前的“不再见了”。

这样就好……！只要还有机会能“再见”，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都好！

颤抖着手将那个“未接来电”小心翼翼地“新建为联系人”，再添上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的称谓——“辰”。

这一回，周遭的所有景物，在陆雨梨深度近视又水雾氤氲的双眼里，终于彻底地模糊了……除了那远远挂在夜空中又圆又亮的满月轮廓。

说实话，直到这一刻之前，陆雨梨对那点亮黑夜的“光转玉壶”，都并无太多的好感。

也不对。似乎最开始的时候——那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前的最开始，她也一度爱上过文人墨客笔下的“漫天霜”、“华如练”。只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出于一些一言难尽的理由，她在不知不觉中，便一日胜似一日地抵触起了那冷眼睥睨世间的清辉。

黑夜，黑就黑了，暗就暗吧！又何必非画蛇添足地让一道多余的光去照亮它呢？

而一直到了这一刻，她才终于又承认，那轮月——那在暗黑长夜中持之以恒发光发亮的物体，似乎着实圆得有些可爱，亮得挺是迷人。只因，它在这一刻似乎更像是个好兆头，象征着她和莫辰之间失而复得的团圆和希望。

……虽然，也用不了多久，它就要退出今夜的舞台，被另一样东西取而代之了。

后来——果然也必然的，第二天的太阳还是那么照常升起。

后来，陆雨梨的生活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低调保守、按部就班。唯一不同的是，在她按部就班的轨道上，新增了一件例行公事——

每晚入眠前对莫辰的短信问候。

内容，无非就是“天凉添衣、少喝酒早休息、工作再忙也别累坏身体”之类的日常嘘寒问暖。数量，也只是每天睡前雷打不动的一条。而且，还是以短信——这个眼下早已被更便捷的微信所取代的无人问津的沟通方式。

这并不是因为她试图添加莫辰的微信被拒，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添加他。

想当年，在她与他最无罅隙的青春年华，在那个还不存在“微信”这一App甚至无人知“智能手机”为何物的十多年前，每当放学后，或是假期内，他们不也向来是以短信的方式在互通着有无吗？

联系的密切与否，从来就不取决于联络工具是否先进便捷。再繁琐落伍的沟通方式也冲不淡一段真心实意的契合关系；反之，再种类繁多的社交软件，也找不出留不住一个话不投机道不同的人。

而似乎只要她坚持着这“落伍”如当年的沟通方式，就能忘记了如今的物事两非，就能忘记了那漫长到令人心痛的分别与疏离似的？

陆雨梨有时也会这么自嘲地想。

而更令她自嘲与伤怀的则是——莫辰的回复，从一开始礼貌而简单的“好，谢谢”，及至隔个两三天才会回复一条，再到……

截至今天，他已经整整一周不曾理睬她……哪怕一个标点符号了。

果然，她的“啰哩啰嗦婆婆妈妈”又让他不耐烦了吗？就像当年他用这八个字形容她的时候一样……

那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陆雨梨加完班离开公司时，已是午夜时分。坐在末班车地铁的一隅，她突然感到自己被无边的凄凉、迷惘所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