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朱富贵的面子上,掌柜的给了一个相当实惠的价格,丁敏君之前领取到的酬金不但够用,甚至还略有盈余。
回去的时候,一行人正好碰上了同样因伤客居在朱府的柴玉关。
此人自称中州人士,父亲乃一方巨贾,只不过他的母亲并非正室,而他自己在家中也排行十六,并不得父亲喜爱,因而在十四岁之时便离家外出闯荡,机缘巧合之下投入少林寺成为俗家弟子,后又离开少林独自闯荡江湖,几日前为歹人暗算受了重伤,多亏了李媚娘出手相救。
丁敏君见他的武功路数中确实带着少林寺的影子,心中不由得信了几分,但对他的警惕依旧不减,不为别的,只因她数次冷眼观察,总觉得这人对于李媚娘似是存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件事她不好对媚娘直说,毕竟她到目前为止也仅是猜测而已,更何况事关姑娘家的清誉,且婚期将近,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因此便想着法子拐弯抹角地提醒于她。
也不知道是她的说法过于委婉还是李媚娘为人过于单纯,提醒了几次,她似乎始终未曾真正听懂,没办法,丁敏君只好自己受累一些,明里暗里防着这个柴玉关,杜绝他接近李媚娘。好在媚娘哪怕再对人不设防,也知道男女有别,从不曾单独与他见过面,平日里哪怕远远见了也会主动避开,更加不曾靠近过府中专供客人居住的西苑。
只不过今天是迎面碰上了,她们自然不好转头就走,因此在打了声招呼后,丁敏君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似是不经意间将李媚娘挡在了身后。
柴玉关面不改色地与她们简单寒暄了几句,距离远近适中,言辞不卑不亢,看起来相当恪守礼节,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面前之人对他的排斥。若换了个人来,必定会被他表现出来的正直守礼蒙骗过去,然而丁敏君不会,她无比笃信自己的直觉,此人真正的模样,绝不会是像明面上展现的那样。
柴玉关离开后,朱府的管家来找丁敏君,说是常英雄前来拜访,于是李媚娘便对她道:“既如此,那我先回后院了。”
丁敏君点了点头,转道前往前院会客的花厅。
常遇春在此地已等了快有一刻钟的工夫,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自从投身明教义军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悠闲的时候了,这几日又为了赤铜寨中一干弟兄以后的出路焦头烂额,委实让他不太好过。
经过此次一役,蒙古人已经完全摸清楚了赤铜山上的状况,那他们必定是不能再在那里继续待下去了。目前义军的力量还很弱小,远无法与朝廷抗衡,为今之计只有先暂时蛰伏下来,过后再徐徐图之。然而到底该去哪里,这又是一个问题。
他手下这七八百名弟兄,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且不是他自夸,个顶个都是骁勇善战的英雄好汉。
本事高,自然心气也高,若不能让他们服气,恐怕不会轻易屈居人下,然而从昨日刚刚收到的袁州那边传来的回信来看,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对方表明愿意接收赤铜寨的残部,但却措辞强硬地要求到了那里之后一切须得听从他们的安排,很有可能会将他们打散重组。
弟兄们刚刚和蒙古人血战了一场,凝聚力正是空前高涨的时候,当即便不满地提出了反对,然而到底该何去何从,却又尚且未能拿出一个可行的章程来,当真是令人伤透脑筋。
正苦恼着,丁敏君从花厅后转了出来。常遇春连忙站起身朝她抱拳道:“丁女侠!”
丁敏君伤势未愈,还不能自如地抬起左臂,因而并未与他抱拳还礼,而是朝他点了点头,道:“常英雄。”
常遇春自然不会介意。
两人先后落座,有仆婢上来奉茶后又悄无声响地退了下去。
常遇春先未顾及其他,而是问道:“丁女侠伤势可有好转?”
丁敏君轻笑着对他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常英雄大可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常遇春这才松了口气,端起茶杯饮了半盏,进入了正题:“丁女侠,常某此次是来与你辞行的。”
丁敏君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既然已经暴露在了朝廷的眼皮子底下,那赤铜寨势必要迁往别处,因此只问道:“常英雄可想好了要去哪里?”
“这……”常遇春迟疑了片刻,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不甚确定道:“许是去江西袁州投奔周首领吧。”
周子旺虽已自立为帝,还起了国号“周”,但他仍然不习惯称他为皇上,盖因他心中大抵是不认同在大业未成的时候便急急忙忙登基称帝这种行为的。
丁敏君听出了他话语中的犹豫,想来这个周子旺对他们来说也并非最优选择,只不过实在走投无路,不得不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