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平日里多是穿着峨眉派女弟子制式的衣裙,那灭绝是个早已出家几十年的老尼姑,衣服自然怎么素净怎么来,也不许门下弟子涂脂抹粉。然则丁敏君其实五官妍丽,并不适合那等清水出芙蓉的妆扮,会让她整个人显得寡淡不少,本有七八分的容貌,也硬生生被压得只剩下五分。现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一套合适的衣服,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明艳照人,令人眼前一亮。
就是挽起的头发上还空落落的,与那身衣裙不太相符。
杨逍支着下巴想了想,撩起衣袍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去。
丁敏君被他毫不遮掩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太自在,见他要来拉自己,连忙把手往后缩了缩,垂下长睫小声问道:“你做什么那样看着我?”
杨逍俯身抓住她想要背在身后的手,在她耳边低哑地道:“来。”说罢便带着她来到了窗边的梳妆台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翻开首饰盒挑挑拣拣了半天,最终拿起一对做工精巧的金步摇錾入她的发间,弯腰对着铜镜中映出的美人面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丁敏君微微侧首,垂坠在耳边的流苏轻轻晃动,发出泠泠的响声。她仰起头看着他,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杨逍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勾唇轻笑,用低沉醇厚的嗓音问她:“喜欢吗?”
每每听他用这种语调和声音说话,丁敏君便总是有些招架不住。她微红了脸颊,眨了眨眼睛坐正身体,抬起手小心地扶了扶簪在发间的步摇,轻轻垂首抿唇,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后颈。
杨逍垂眼看着,鼻尖似乎萦绕着一缕鲜花的芬芳,甚至略微带了点甘甜。他不自觉地绷紧了下颌,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忽然感觉到了莫名的干渴。
……“杨逍?”
似乎是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讯号,丁敏君有些坐立不安,下意识地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杨逍似是突然回过了神,蓦地收回黏着在那片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的视线,闭上眼睛深深吐息,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什么。”
丁敏君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放在铜镜中的自己细细打量。
杨逍垂眸看着她的发顶,面上神色未变,背在身后的手却渐渐握了起来。
好在他的自制力还是值得称道的,过了片刻,等两人再回到圆桌旁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挽起衣袖给坐在对面的丁敏君演示那一手泡茶的功夫。
烫杯,温壶,洗茶,冲泡……起手之间行云流水,极为赏心悦目,不像武林中人,倒像是个世家公子。
丁敏君托腮出神地看着,暗暗猜测他幼时应当出身不俗,也不知道后来遭遇了什么变故,才会投身明教,还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左使。
思忖间,杨逍已经分好茶,一手按着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分明的腕骨,另一只手端着紫砂茶盏放到她面前,微微抬手示意道:“尝尝看。”
丁敏君端起茶杯凑近鼻间轻嗅,而后笑着抬眼看他,赞叹道:“好香。”
杨逍唇角轻扬,左手拢袖虚挡住用三指捏着杯子的右手,微垂着眼帘轻啜慢饮,放下杯子的时候,敲门声适时地响起。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红芜亲自端着酒菜走了进来,看到一身白底水红色纱裙的丁敏君,当即未语先笑,真切地称赞道:“奴家看的没错,姑娘你果真适合这种明艳的装扮。”
说罢放下酒菜,又对着她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倏地眼睛一亮,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复又将她带到了梳妆台前,取过螺黛细细地为她描眉,又用妆笔蘸了少许朱砂红色的胭脂,在她本就微翘的眼尾点上一抹,再仔细涂了同色的口脂。
丁敏君看着镜子中艳丽妩媚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人竟是自己。这一手点妆之术,当真精妙绝伦。
红芜抿唇笑而不语,将她搀起来转了个身。正好杨逍又泡了壶茶,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去,却在一瞬间被攫住了视线,墨玉般的瞳仁深处迅速划过一抹暗光,继而沉沉地晕开,深不见底。
他抬手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缓解喉中再度漫上来的干渴,吞咽的时候喉结滚动,眼睛却依旧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她。
丁敏君双颊绯红,无措地躲闪着他的目光,总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好似变成了被他叼在口中的猎物,随时有可能被拆吃入腹。
她的眼神四下游移,一眼就扫到了在旁边笑得意味深长的红芜,顿时羞窘地清咳一声,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对、对了,方才那个小孩的伤怎么样了?”
红芜用手中的帕子半掩着红唇,柔声道:“劳姑娘关心,已经给他处理过了,没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