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睁开眼睛,比她早小半个时辰就已经醒了过来,却怕自己动作间会不小心将她吵醒,于是索性也没有起身的杨逍侧过身来看着她,柔声问道:“醒了?睡得可好?”
丁敏君仰起头朝他轻轻笑了笑,习惯性地将额头抵在他的颈侧,懒洋洋地说道:“睡得很好。”
这倒是真话,自从她月份越来越大后,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各种问题接踵而至,特别是夜间睡觉的时候,浮肿胀痛的双腿令她根本就睡不安稳,而昨天许是白日里赶路的时候累着了,夜间竟然睡了近几个月来难得的一个安稳觉,连日来的疲倦一扫而空,精神着实不错。
简单地洗漱之后,丁敏君坐在梳妆台前,她的头发太长了,非常不好打理,何况她现在还挺着肚子,更加不方便。
光明顶上虽然有负责杂扫的僮仆,但两人平日里的起居从来都不要人伺候,除了清扫之外,很少会让人进入他们居住的院子,因而在有一次看到身怀有孕的妻子梳头发时艰难的模样后,杨逍走过去从她手中将木梳抽了出来,托起她的长发亲自为她梳理。
第一次的时候没有经验,毕竟堂堂杨左使何曾给旁的什么人梳过头?可当这个人是自己的妻子的时候,他原先的一切讲究好似都变成了过眼的云烟,还要什么讲究,不需要,非但如此,他反而还从中咂摸出了许多外人无从得知的乐趣,这便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了。
言归正传,第一次梳的时候没有经验,就算他的手再怎么灵巧,梳出来的发髻仍旧是松松垮垮,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散下来一般,总之不好外出见人。
然而他没想到,他敢动手,丁敏君竟也敢顶着这么个摇摇欲坠的发髻过了一整天,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最后还是杨逍自己看不下去,动手拆了这可以算是失败的一次尝试,只用了发带将她的全部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束,总算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
……然后他私下里悄悄跟胡青牛的夫人王难姑请教了一番,直到现在,可说是熟能生巧,经他手梳出来的发髻,已经足以媲美丁敏君自己的手艺了,说不定还要高出她一筹,毕竟和杨逍不同,她的手笨得很,这么多年来来去去就只会这几个发式,也懒得花更多的精力去学。
从那之后,一直是他亲手为她梳头,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杨逍挥退伺候的丫鬟,取过木梳熟练地为妻子挽了一个简单的圆髻,两侧簪好轻巧的步摇,刚放下手,便听人来报说七公子醒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立刻起身赶了过去,他们到的时候,胡青牛已经动手拆下了花满楼眼上敷过解毒药后蒙起来的细布,用清水擦去上头残留的药粉,正让他睁开眼睛看看。
花满楼手心微汗,睫毛剧烈颤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忐忑地抬起眼皮,缓缓睁大了双眼。然而当真正看到面前的景象的时候,他却呼吸一窒,嘴唇控住不住地轻轻抖动,放在腿上的双手忍不住攥紧了裤子上的布料,抓出一道道褶皱。
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又好似在迷雾中行走,一切都显得那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花如令看着幼子那不复以往清亮的眼睛,心中猛然一痛,知道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然而下一瞬,胡先生说出的话却又让他蓦然生出了微弱的期望。
胡青牛在问了花满楼此时视物的状况后,撑开他的眼皮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眼珠子,又搭在他的脉上细细探了探,捻着自己下巴上一小撮胡子,缓缓道:“唔……照目前来看情况不算太坏,这样,我先给他开副药喝下,再辅以针灸治疗几天,等清除余毒之后,应当还会好上许多。”
花如令听到后大喜过望,忍不住语带哽咽地连连向胡青牛道谢。
同样遭遇了大起大落的花满楼也湿了眼眶,被胡青牛告诫不能流泪以免加重伤势之后,死死地忍住了泪意,小脸憋得通红,一字一句地谢过为他尽心诊治的胡先生。
……
十天之后,残留在花满楼双眼中的余毒全部清除干净,眼周淤堵的脉络也被针灸疏通,不过那毒到底还是对他的眼睛造成了无法恢复的伤害,视物的时候会比其他人稍微模糊一些,且不能长时间用眼,就目前的状况来说,最多每日用眼三四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得闭上眼睛缓解疲劳。另外在阳光猛烈或者夜间的时候,他双眼的视物能力会急剧下降,因此艳阳天若是要出行,他须得撑着伞或是用不太透光却可看到的黑纱蒙眼阻挡日光,而到了夜间最好早早闭眼休息,实在有事,则必须灯火通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