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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雀(28)

作者: 五十庭春生 阅读记录

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白雀和陆林安也即将陷入这样的死循环。

她的儿子白雀倾尽全力适得其反,林阿姨的儿子陆林安吊儿郎当却收获颇丰。

白雀知道妈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白雀心疼自己的妈妈,却也毅然决然和她走上了相同的道路,寄人篱下让他永远处于被扔下的恐惧中,哪怕陆林安从来这样想过。

他处于一种被撕裂的状态,一半属于自己和妈妈,兢兢业业地谋划着未来;一半属于陆林安,沉溺于没有变化的现在。

也许是妈妈的态度让陆林安有所察觉,也许是陆林安不希望白雀夹在妈妈和陆林安的间隙当中生存,又或许是陆林安永远不想和白雀成为竞争关系,就算只有妈妈一个人认为他们两是竞争关系。

钢琴家的垂青被陆林安拒绝了,他想把机会让给白雀,这种退让令白雀无所适从,甚至是羞愧而无地自容。

陆林安在那之后放弃了钢琴,钢琴唯一能慰藉白雀的地方就消失了。

在他放弃钢琴的那一刻,白雀就意识到,自己和陆林安之间的分别,已经无法避免了,他必须沿着妈妈规划的路走,陆林安却没办法再陪着自己了,他开始陷入无限的焦虑,对未来的惶恐,对与陆林安分别的不舍。

一边是必然要分开的未来,一边又是白雀对陆林安怀抱着的微小希冀,在白雀的潜意识里,还是更倾向于相信陆林安不会轻易和自己分开。

陆林安没有任何动静,他不知道白雀有多急切地想要扩大这份希冀,想捅破青梅竹马这层窗户纸,白雀不敢先踏出这一步,也不想逼迫陆林安为自己做出妥协与牺牲。

这一点点微小的希冀,在妈妈被查出来胃癌的时候破碎得干干净净。

母子两借口要去集训,离开居住了九年的大院,他们没有向林妈妈求助,也没有告诉陆林安。

为了治病,妈妈这几年存下来的钱全部都扔进了填不满的深坑。妈妈的家人早就和离经叛道的妈妈断绝了关系,妈妈不愿意向他们求助,好在白雀的父亲一直默默地支持着母子二人,他请了年假,来照顾自己的前妻。

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只能躺在医院的床上休息,白雀想留在医院照顾她,却每一次都会被赶回琴行集训。

高二元旦前的那一个星期,白雀被妈妈喊到床前,这个好强的女性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鼻子里插着透析的管子,连坐直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雀,妈妈对你一直很严格,是因为希望你有不被别人挑选的人生,但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很多事情,白雀,你真的喜欢弹钢琴吗?”妈妈如今说这样的一串话都已经很费力了,断断续续,逻辑却依然清晰。

“喜欢。”白雀对着妈妈撒谎了。

在听到满意的答复后,妈妈欣慰地对着白雀微笑,阖上了眼睛躺在床上休息,没什么力气再说些什么了。

白雀的妈妈是自杀的,在那天晚上,在医院的浴室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安静地睡在水中,这个不愿意服输的女性连死亡都要紧紧攥在手里。

白雀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对妈妈撒谎,没有欺骗她,大大方方的告诉她自己讨厌钢琴,妈妈或许就不会心安理得地撒手人寰,白雀是她生命中唯一的重心,当妈妈以为他的未来一切安好时,就已经没有了执念。

这三年里,这种扭曲的愧疚感一直压在白雀的心头,让他没有办法喘息。

妈妈的后事是由父亲处理的,而白雀被父亲接走了,走得并不洒脱,他是落荒而逃,丢盔弃甲。

他的父母,陆林安的父母最后都分开了,被不同的人生方向;被变质的爱情;被死亡,他和陆林安以后又会被什么分开呢?

他连和陆林安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妈妈的逞强,还有自己的焦虑,白雀太过悲观,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支离破碎的未来。

他不想放弃钢琴,但他只要一看到琴谱,一打开钢琴键就会无法控制地干呕反胃,指尖也像是失序了一般地疯狂颤抖。

他也不想离开陆林安,但他们分别已经注定了,早晚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分别才是人生的常态,白雀和陆林安都在经历着失去与分别,他们都在被撕裂的间隙中寻找平衡,他们都需要重新开始的未来。

白雀放弃了音乐特长生的道路,考去了新的城市,认识了新的人,将住在大院里等待着陆林安的那个自己永远留在了过去。

从初二到大二,白雀做了整整六年的心理建树,一直在说服自己能够习惯没有陆林安的生活,结果再一次见到陆林安后就被火速推翻,完全不受控制地被陆林安的节奏带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