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12)

妹妹是地地道道的家猫，活动范围只有陆家这个院子，走过最远的路程不过是从沙发到门口的大榕树，离家最远的距离不过是趴在院子围墙上晒太阳，等到了太阳落山，白雀陆林安放学回家就会跳进他们怀里，被抱回家，她十五年没有踏出院子一步，如今在院子里呼喊她的名字，却没有那个熟悉的喵喵声作为回应。

想起最近妹妹反常的黏人举动，陆林安愈发无法抑制住那种仿佛心脏在不断下坠的慌乱感，但还是先握住了林妈妈颤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妈妈你别急，我和小鸟去外面找找。”

“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和小鸟去就好了，妈妈你在家里，如果妹妹回来了，就给我们打电话。”

“好吧……你们快去，妹妹长这么大没出过家门的。”

这个时候，路上太过吵闹，形形色色的路人经过，陆林安牵着白雀的手，一路走一路呼唤，会有人向他们投去询问的目光，却没精力去回应，偶尔从灌木丛中蹿出来的一只小猫都能引起陆林安的惊喜，却又发现那不是妹妹。

他们一家人都对妹妹过分溺爱，因为妹妹是只美丽又聪明的猫咪，是世界上最好的猫咪，就连冷淡的白雀在面对妹妹时都会温和三分，允许她在自己弹钢琴的时候踩着钢琴键捣乱，他会在这个时候亲吻妹妹脖颈间柔软的毛发，陆林安经常埋怨白雀差别对待，再从白雀怀里轻轻抱走妹妹，抵着妹妹反抗的爪子亲吻白雀吻过的地方。

妹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苦，陆林安不敢想象她独自在外的场景。

脑海里一片混沌，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寻找的动作，如果不是握着白雀的手，陆林安不确定自己会走去哪去。他们走得太远了，每一个街角、每一个巷口、每一个岔路都没有放过，他们走得口干舌燥，路边的景色也变得陌生而荒凉，像是新的开发区，还没有多少人入住。现在已经错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春季下午的太阳不热烈却熬人，陆林安脱下外套披在白雀身上，白雀不像他那般体力旺盛，走这么远应该早就筋疲力竭了。

“我们回去吧。”陆林安终于在街角停下，妹妹走不了更远了，她太老了，走不动了，是自己没有找到她。

“再找一遍吧，别把妹妹一个人放在外面。”白雀扶着陆林安缓了缓酸涩的双腿，打算拉着陆林安再走一遍，说不定只是和离家出走的妹妹错过了而已。

“……好的。”

妹妹像是滴落在海洋中的雨水，消失得悄无声息，这一切发生太突然了，还没有准备好和妹妹告别的陆林安被打得措手不及，这不能怪妹妹，妹妹也不想让分别来得这样突然，但是她没有多少时间能够选择逗留。

“你们对妹妹一直很好，她一直爱你们。”白雀坐在自家屋子的窗沿上，让坐在地上的陆林安可以靠着他的膝盖，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需要休憩，白雀不善言辞，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最温柔的，能够给予陆林安的安慰。

小镇初春的夜晚没有残留下多少凉意，万籁俱寂，只有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偶尔虫鸣声会让两人听不清彼此的呼吸声。

“我听说过猫猫狗狗知道自己在……老了以后，会独自离开，她不想让自己认识的人看到，没想到妹妹也这样。”陆林安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妹妹找不回来了？”白雀心里有些堵，倚靠着自己的这个男生就这样抱着渺茫的希冀，寻找了一整天。

陆林安在院子后面给妹妹立了碑，刻了字，里面埋着妹妹最喜欢的零食和玩具，他心里面还是希望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咪能够回到这里。

“你是不是被妈妈骂了？陪我找了一天猫，白阿姨好像早就回来了。”

陆林安最擅长的答非所问，在他不想回答问题时的惯用伎俩，用在白雀身上，百试百灵。

“没关系，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白雀却没有追问。

“对不起，本来是想让你来我家吃午饭的。”

“我在你家吃午饭的次数比在自己家都多，少这一次有什么关系。”

“是吗……”陆林安轻笑出声，“那下次再来。”

陆林安没有把妹妹的事情告诉朋友，他们都认识妹妹，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多多少少会难过，他们这群人更适合没心没肺地胡闹。

妹妹放在客厅的猫爬架挪到了陆林安的房间，因为不能让林妈妈看到，家里低落的气氛经过了一个月才有所缓和。

陆爸爸在知道妹妹离开了以后，从城里的宠物店里购买了一只漂亮的拉布拉多，虽然林妈妈说自己暂时还没有心情养别的宠物，但还是在陆爸爸换一只宠物换一种心情的劝说下留下了这只毛茸茸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