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10)

“那如果我和你说我要搬家了，你会难过吗？”白雀说这话时，陆林安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将苹果皮弄断，两个人沉默着，白雀等待陆林安的反应，而陆林安却抬头盯着白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是说真的，我高二的时候要去城里封闭集训了，所以要搬过去住一年。”看着陆林安这样白雀只能妥协着先开口。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要搬去哪里？”

陆林安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苹果递给白雀，看着他张口咬了一口又回过神来，瞪着自己一眼说道:“买给你吃的。”

“你确定要走音乐生？你不是不喜欢弹钢琴吗？”

“嗯。”

“不是还有一年吗？到时候再说吧。”陆林安心不在焉地咬着苹果，白雀聪慧又刻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白雀会和自己一样走文化生的道路，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走音乐特长生。

“还有半年。”白雀很是不近人情地纠正道。

“没关系，到时候我去找你玩。”陆林安望着手中的苹果，显得有些神游天外，白雀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妈妈交好住宿费后，火急火燎地赶回了病房，看样子白雀已经离开了，只有陆林安一个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有些氧化了的苹果，盯着窗户外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呀，安安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在家里还能把腿摔断了，你在家里干嘛啊？”林妈妈一巴掌拍在陆林安肩膀上，给陆林安拍回了神，好在林妈妈并没有多生气的模样，看上去只有担心和一丁点孩子气的幸灾乐祸。

“妈，我只是滑了一跤，医生不是说很快就能出院吗？”

“还是我们白雀舒心，和他妈妈小时候一样，文静又靠得住，唉……他是不是回去了，我刚才还想着要和他说两句话。”

“嗯，他妈妈打电话过来了，他就先回去了。”

“你怎么啦？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白雀不是有一次过生日，结果突发急性阑尾炎，被送到医院来了吗？”

陆林安告诉他自己会去医院看他，结果班主任老师死活不给批假，毕竟混混头子的名声远扬，谁知道要跑去哪里鬼混。

陆林安出不去急得团团转，就有狗头军师给他出主意，每次上体育不都有人和老师说:“老师我那个来了。”然后老师就让那个人休息吗？安哥你也试试，万一就成了呢？

那个时候初中生物书上还没上到生理期的知识，陆林安也没和小姑娘做过朋友，虽然隐隐约约觉得不靠谱，但还是一拍大腿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来到班主任面前，声如洪钟地大喊:“老师我那个来了！我想请假回家！”

陆林安当时的班主任，是个六十多岁的男教师，带了一辈子学生，没见过陆林安这样的，等他的话说完，脸气得通红，把手上桌板那么厚的教案卷起来就往陆林安屁股上抽，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看着被抽得蹦起来大叫的陆林安乐得前俯后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老师同学谈起这件事还津津有味。以至于陆林安初中毕业升上高中的时候，还有人指着他说:“哟！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来生理期的大帅哥。”

陆林安说起这件事，给林妈妈乐得直拍大腿。

“这件事我没和小鸟说，不过他应该也知道了，不知道是哪个人和他提的，这种事到底哪里好笑了。”陆林安叹了一口气，看着妈妈笑得快岔了气的模样，没有再说下去了。

其实在那天，陆林安不仅被抽了屁股，还在办公室门前罚站了一整个早上，中午又挨了一顿训后，训完让他回班上写800字检讨。

白雀一直等到天边翻起了火烧云，也没看到陆林安的身影，毕竟不是周末，白雀隐约也猜到陆林安估计是来不了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白雀妈妈告诉他陆林安给你打电话了。

“你还好吗？医院我去不了了。”陆林安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浓浓的遗憾。

“还行吧，”白雀掩去不明所以的叹息，努力让自己疲倦的声音听上去精神一些，“来不了就算了，反正我明天就能出院，跑这一趟干嘛？”

“不来看你，你就又说自己没事。”

“我本来就没事，你又不是医生，来了也没用。”

“是吗？”耳边传来的声音带着怀疑的笑意，仿佛看穿了白雀的口是心非，却又没有拆穿这份逞强，对面轻浮的态度让白雀心烦意乱，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林安先开了口。

“看外面。”

“什么……”

嘴上说着自己来不了的男生此刻就站在窗外的花坛上，背后是汹涌翻滚的火烧云，他挺拔的身姿也染上了那纯粹的红色，却又被路过的长风抖落，白雀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称陆林安的意，他看着自己，露出了并不刻意又略带着些许得意的笑容，那双幽深的瞳仁中仿佛诞生了世界上最烂漫的生机，畅游着星辰的海洋倾泻而出，那一刻的世界就像演奏会上最后一个悬梁绕柱的音符，偃旗息鼓后沉睡在白雀的心中，久久不曾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