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齿(91)

就在此时，骨牌离书页远了一点点，停在了原地。整个地上的一片骨牌等着临近的一竖排触发，没有反应。简兆文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妈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往前跑的一步脚不小心勾在凳子上，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砸到了地面，一地的骨牌被简兆文——扑得到处都是。整个动作不过一秒钟，不知该说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上帝的安排。

简兆文爬起来，脸上还印着一块骨牌，掉到地上脸上还有红印：“今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会有比今天更倒霉的日子了。我能说脏话吗？”

“事已至此。”喻之美噗嗤笑出声：“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那本书翻开了。”

“我不接受！”简兆文抓起一把骨牌：“你明白那种足球比赛临门一脚肯定能进又踩空了的感觉吗？你知道等了好久的煎饼果子没等咬一口就掉地上的心痛吗？你能体会到那种写了一晚上代码结果破电脑死机了的绝望吗？我他妈连夜设计得快瞎了，昼夜的bug我都没来得及改，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不要急……”

“这怎么能不急，我恨！这不就是功亏一篑吗？”简兆文捏起骨牌弯下腰：“我今天一定要重新摆，摆到铺好为止。”

“简兆文，现在和我去床上，和摆多米诺骨牌，你选哪个？”

“我选摆骨牌。”刚直不阿的简兆文头都不回：“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喻之美看着白T恤透出的一条瘦瘦的脊骨，走过去看那本漫画翻开的一页究竟是什么内容。简兆文用力拦着她：“不行，你去做点别的，没搭完你不许过来。”

好一个固执的简兆文。喻之美看了看表，后半夜两点四十分，算了，来日方长，酒店太过豪华就只想安安稳稳入睡，毕竟加班的时间已经占了生活太多时间。正准备打开电脑看一下最近视频的播放量和转发数，荷姐的电话突然过来了。奇怪，大家都不睡觉的吗？

“喻之美！幸好你还没睡，今天不和你说这件事，我要追杀你到酒店。今天我在美容院遇到了邻居，施蕊竟然被我们小区的一个富二代给睡了，还到处开她玩笑。据说施蕊觉得和富二代睡了就可以谈恋爱，被人家在吃饭的时候拿出来成了谈资，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愚蠢又无知的外地村姑，唯一的优点就是个‘胸大的处女’。”

处女倒也不见得。想起之前去郊区接回来的施蕊，喻之美避开不谈，只顺着荷姐往下问：“你问过施蕊了吗？”

“她今天来我糖水铺了，还说在谈恋爱，据说男朋友是个艺术家，还是主动追求了她。如果这样倒也是不错，至少栽了一跟头之后变聪明了。”

“估计是这次过年家里催得更急了吧，毕竟她的爸妈有最后通牒，二十六岁不结婚就要回老家。”

“那也不能病急乱投医。这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找个机会我要去聚会找这个精虫上脑的报个仇，最好当面找个机会让这个小崽子下不来台。施蕊也是脑子不清楚，暴发户的儿子有什么可巴结的，家庭条件不上不下，性格非奸即盗，脑子里只有钱，最想结婚的就是家大业大的千金，她为什么总是在结婚这件事情上这么想不开。”

“没听错的话，你现在还挺关心施蕊，之前总觉得她小家子气满脑子想结婚，见都不想见她。”

“谁说我瞧不起施蕊的？小马和施蕊就像是我的侄子侄女一样，我当然心疼。”荷姐像是在抽烟：“真是气得我睡不着，结婚有什么好。”

“家庭环境不一样，而且施蕊是真的想结婚。倒是你——和高远还好吗？貌合神离的，要不要和我讲讲。”

“好着呢，不用你担心，好好和简兆文一夜春宵。就属你最省心，升了职还套到简兆文。现在还没睡，你们夜生活挺狂野。再见。”

挂了电话喻之美松了口气，她还真的困了。简兆文在背后闷声闷气：“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喻之美信守一条“护女守则”，不传谣女生之间的八卦给男孩。

“你先睡吧，我还要一个小时。”

“我来陪你搭。”

“不，我自己犯的错自己要付出代价，你先睡，天亮我叫你。”

床太过柔软，喻之美的意识融化在枕头里，很快就溺进睡眠里去。梦里在长长的隧道里走，到尽头从光亮处钻出来，是大学的篮球场。张尧就站在篮球场里，奔跑的男孩都静止了，只有他穿着一身科比的篮球衣朝他走过来，喻之美想了很久，这是她的初恋男友，毕竟时间太过久远，他的眼角有了一点点疲惫，眼神也夹杂了复杂的心事，他和自己一样变老，周围的一切却都没变，他就像是从平行时空跨越而来。而仅仅是看了几秒，她的记忆就像被清除再被修正，自己仿佛还是爱着对方没有走出失恋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