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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深宅(41)+番外

作者: 无闲和有闲 阅读记录

我虽是这城里唯一知道这场恶战结果的百姓,但我却不知司徒陌在这场恶战中的生死。

七月那场北伐带来的心惊,如今再现眼前,生死存亡,只在一线。

我到底还是忍不住,托了管家出去打听。

清晨薄雾散去的时候,管家归来,带来最坏消息:“三爷跟着于少保,守在了德胜门外。”

司徒府上下,满门老小,无一不哭啼不止。

德胜门正对北方,也先骑兵一冲而下,一旦开战,德胜门外,将是最惨烈的战场。

司徒陌选在此处,怕是存了有去无回的心思。

可他早晨出门的时候,不曾留下只言片语,连一句后事都不曾交代,我心里搅着难受,却无处发泄,满门哭声,愈发扰得我心神不宁。

我终还是听从了自己的心意,将新唐托付给了奶娘和柳红,换了身府里下人的男装,用炉灰将脸颊涂得污糟不堪,从后门溜出府去。

往日喧闹的北京城,今日竟安静地连一声狗吠都无,大白天的只我一人穿梭在大街小巷,如入鬼片,惊得我后背直起了一道白毛汗。

德胜门外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杀伐震天,厚重的城墙亘古不变,巍峨屹立,却挡不住生离死别,血溅沙场。

城头大明旗帜迎风猎猎,我多么希望能上去看一眼,外面是我这辈子的夫君,他此刻正在浴血奋战,我却只能在城墙的这头眼睁睁地候着,候着他的生死,却无能为力。

我滑坐在地上,人生的任何时刻,都没有这一瞬间来得悲哀,我恨苍天不公,让我历这人间惨剧。

北京城的城墙巍峨高耸,厚重伫立千年,可却挡不住城外遮云蔽日的惨呼哀嚎和冲杀进攻,刀枪.刺入胸膛的声音太过密集,到最后,连绵成铺天盖地的声浪,将我掀翻在地。

我捂住耳朵,却挡不住泪流满脸,那么多屠杀的声音,那么多消逝的生命,那里头,会不会,有一声,是属于我的丈夫?

我不敢想,不忍触碰,精神几乎崩到极点,我哀哀痛哭,“上帝耶.稣,观音如来,炎黄大帝,列祖列宗,求您们保佑司徒陌,让他平安归来,小女子堕入这五道轮回,已是最大的天谴,愿上天持最后的悲怜,留下我这最后的一道依仗。”

我趴在地上,诚心诚意地连连磕头,额头很快磕破,有血漫红了这陌生的土地。

身边有不忍的声音响起,亦是一个女子,“你也是来找夫君的?”

我吃惊转头,此刻的我,定是十分地不堪,一脸的烟灰,额头渗血,惨不忍睹。

“是啊,我夫君在德胜门外杀敌,我怕他有事,来此等候。”

我忽然发现,原来只有对着一个陌生人,我才能无牵无挂地直视自己内心,司徒陌,是我的夫君,不管是否出于自愿,我这一生,都将托付于他。

爱也好,不爱也罢,情情爱爱的,都是虚妄,守得住心也好,守不住心也罢,终其一生,我不过是司徒陌手中一玩物罢了。

可我,反复劝告自己,反复压制的感情,都在此刻,在一个陌生女子的面前,通过一声“夫君”倾泻而出,毫无保留。

我掩面痛哭,城外大元军队又近得寸许,楼上守兵开始躁动,有流箭不时射上城头。

厮杀声遮天蔽日,血光几乎冲上云霄,我在城里瞧得分明,远处的白云亦被染红,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杀戮中,天空竟然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来。

虽不是六月,却也不是寒冬,农历十月十一而已,怕是老天也不忍了吧,我在那一刻无所依托,伸手拉住了身边女子的双手。

“你说,我丈夫可能活着归来?”

那女子生得一对极漂亮的杏儿眼,此刻眼里有着与我一样的哀恸。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我夫君死在城外,我便出去与他死在一处。”

我又掉下泪来,问道:“我叫暖暖,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我姓石,家人都唤我月娘,我今年二十五岁虚岁,该唤你一声姐姐还是妹妹?”

这具身子刚满二十,我便道:“姐姐,妹妹给你行礼。”

月娘拉着我的手,“不必不必,今日不知有没有命回去,我与妹妹如此有缘,定是上天安排。”

说罢从袖笼里拿出一块玉佩,那玉遍体翠绿,望之生寒,我想起胸前秀囊里另外一块意外得来的玉佩,心下疑惑,抬眼去瞧月娘。

只听月娘说道:“妹妹,我若是死在城外,这块玉佩,便送了你罢,我夫君还有一个妾室,我不愿这传家之物被她得去,你我今日有缘,望妹妹成全于我。”

原来也是个可怜之人。

我恻隐之心顿起,接过玉佩,放入秀囊,两块玉佩放在一处,贴身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