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两架马车的贺礼,看得阿芙眼睛都直了。
戚嘉南也发觉一个小小县令的儿子完全威风不起来,与宋辛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郑松则默默走开了,去凉亭里读书多好,何必在这儿浪费光阴。
宋辛懒懒倚在廊下,勾起唇看着下人们清点从京城过来的贺礼。
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新奇的,不过都是花银钱就能买到的,也不必费心思。
像极了宋家待他的一贯作风。
反正是个过几年就要消失的死人嘛,对他太好反倒生离死别的时候伤感情。
宋辛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讥诮,双手抱胸,就这样不冷不淡地看着。
阿芙捏着那封金皮信跑过来,献宝似的递给宋辛,“少爷,您的信!这金子烫出来的信,阿芙还是第一次见呢!”
很稀奇的口吻。
宋辛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道:“你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阿芙愣在原地,杏眸眨了下,“可是少爷,这是您父母给您的信呢。”
“我不想看。”宋辛站起来,一副拒信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你要是不喜欢,就直接扔了吧。”
乖乖。
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怎么说扔就扔呢?
少爷就是少爷,一如既往的阔气。
可是......
阿芙将信揣在怀里,第一次意识到少爷和父母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他的心里还横着许多事,但是都没提起过。
阿芙望着宋辛有些单薄的背影,抿紧了唇,晶亮透澈的杏眸里,露出思索的神色。
......
宋辛不喜欢他的生辰。
他从小就想,父母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
生下来受苦么?
若是他们生他要经过他的同意,那么他一定不会同意。
他的生辰,是他一切苦难的开始。
苟延残喘求生的每一天,都让他备受折磨。
可他也没有寻死的念头,就像是潜意识里有人在告诉他。
他还有该做的事没做,还有该见的人没见。
不能就这样离开人世间。
所以宋辛一直是要死不活地度过每一日。
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也没有任何欲.望。
就只是重复而无聊地艰难度日。
生辰于他而言,更像是一道疮疤。
每到这一日都在提醒着他,他在这世上受的折磨又多了整整一年,离他十八岁的死亡又近了一步。
他不喜欢,可宋府却总是喜欢张灯结彩地给他过生辰。
好像是为了庆祝他终于在病魔的折腾之下又辛辛苦苦熬过了一年。
苦是他受的,功劳都归他们。
来了容庄,一切都听他这个少爷的,总算生辰这日没有那些刺眼的红灯笼彩绫罗了。
宋辛只想过个平平常常的生辰。
可是他还没踏进书房,就被阿芙拦住了。
“少爷,今儿天太热,先生说放我们一日假!”阿芙笑吟吟的,杏儿眼浸在一汪清潭里。
这时已是夏日的尾巴,暑气难消。
吹过来的风都鼓动着浮躁的热意,让人肌肤都生出黏腻的不爽利。
只是平日里也热,可也没见过先生放假。
宋辛猜到,是因为今日是他的生辰。
他不想过这个生辰,可是看到阿芙眸子里的期待和欢喜,宋辛开口的话就成了。
“好,那我回房了。”
“回什么房呀,一块去泅水呗。”戚嘉南从书房里打着折扇走出来。
平常这个时辰是戚嘉南最困的时候,但是今儿不用上课,一切就不同了。
戚嘉南比谁都有精神。
宋辛默不作声地垂眸。
他不会泅水,不想去丢人。
阿芙笑得眉眼弯弯,扶着宋辛的胳膊道:“少爷,您去吗?”
郑松插了一句,“宋少爷身子不好,你们就莫要为难他了。”
“谁说是为难了?”宋辛拧紧眉,看着阿芙亮晶晶的眸子,心里头莫名又涌上来一股子少年意气。
宋辛虽无欲无求一心等死,但就是不愿意在阿芙面前丢这个人。
“走,阿芙,我们去泅水。”
“好耶!”阿芙偷偷朝身后的郑松和戚嘉南眨眨眼,然后便扶着宋辛往林子里走。
郑松无奈而宠溺地摇头浅笑,戚嘉南则也做了个鬼脸,折扇一打,又开始装翩翩公子。
林子里的那条小溪离宁院有段距离,即便是精力旺盛的阿芙走过去,也有小半个时辰,更别提是宋辛。
但刚踏出宁院,就有马车在等着了,仿佛早就恭候多时,算准了宋辛要出门。
宋辛忽然明白了什么,掀了掀眉头,睇了阿芙一眼,“有出息了?知道算计我了是不是?”
方才为了激他去泅水,这三人的配合还打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