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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63)

“我没有办法,”陆凉风眼神悲凉,“我睡不着。自从离开他,我就再没能好好睡过。”

陈叔怔住。

“陈叔,原来我也是有感qíng的。”她垂下眼,眼底分明已是一片水光,“……这一点,陈叔,你怎么可以忘记告诉我?”

夜半人寂,池塘边偶尔传来几声蛙鸣,零零落落,像是一种提醒,属于夏日的光与热终究是过去了。

陈叔端着晚饭走进陆凉风的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女孩子,屈膝面对着落地窗坐在地上,一贯绷直的背部曲线,此刻却伤心地弯了下来。

陈叔弯下腰,将晚饭放在她身边,陪她一道坐了下来。“天凉了,”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的池塘,“一池的荷花都已经开尽了。”

夜风中仿佛有人在低唱: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曾经唐信眼中最珍贵的人,他已经不要了。陆凉风眼中有雾,如夏夜将尽未尽时池塘边那一抹最后的水雾。

陈叔幽幽叹声:“当年,眼睁睁看着你接受了你父亲的命令去接近唐信,我想尽力阻止却还是没有能够,终究是我的失误。”

“是我的责任。”陆凉风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卧底是不应该有感qíng的,是我的错,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感qíng。”

“凉风,和你没关系。”陈叔平静地告诉她,“唐信那样的男人,他存心去对一个女人好,是没有女人会有力气拒绝得了的。”

他曾在一年前,在她漠然亮出卧底身份时,负痛对她成全,只因他明白,他不成全她,便会有其他人不放过未完成任务的她;他亦在一年后,信了她所有的谎言,纵然得知和她在一起未必会有好故事,也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和她有故事的机会。他说心里有且只有一个人的感觉很好,他说自身那么多的感qíng终于可以有一个人去给的感觉很好,他说这世上有一个陆凉风,真是太好了。

陆凉风仰起头,不让眼底的水光掉下来。从来没有人喜欢她这样的人,她也从来不喜欢任何人。这些年来陆凉风孑然一身,千山独行不必相送,却偏偏杀出一个唐信,令她晓得原来感qíng这回事,真的碰不得。

“陈叔,对不起,我搞砸了所有的计划。”陆凉风闭眼,自责不已,“我既没有通过父亲的考验,失去了最后这一个博取父亲信任的机会;我也再次背叛了唐信,自此我和这个人,都没有关系了。”

陈叔拍了拍她的肩。陆凉风自出道以来,就没有失过手,更遑论是这样两败俱伤的失手,陆凉风更是从来没有过,几乎是不可能有。

“没事的,”陈叔拍着她的肩给她勇气,“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起来了。她其实是明白的,陆凉风和唐信,已经不可能,再好起来了。

那一夜在花涧,面对她的再次背叛,他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仿佛对她这个人,他已经死心了,质问或不质问都没有意思了,追究或不追究也都没有关系了。所有人都明白的,陆凉风一切明目张胆的可以与能够,手里的筹码不过是唐信这一场感qíng,今时今日唐信把这场感qíng收回了,陆凉风还算得上什么?

——你走吧。

他最后对她这样说。

——我对你,或许真的,可以死心了。

这天下,最喜欢她的一个人,也不喜欢她了。陆凉风在那一刻想,人战江湖,即便战得了这天下,又怎样呢。

皓月不见,黑云压城。陆凉风仰起头,无声无息地,流了一回泪。太痛苦了。她第一次想,当卧底这种事,真的太痛苦了。

这一晚,陆凉风住在陈叔的老宅中。最后得以沉沉睡去,仍是依靠了安眠药。

阿定按着陈爷的命令,在陆凉风房前探望了一下。考虑到她虽然活得像个男人,长得也毫无曲线向男孩子方面靠拢,但生理上依然是个女孩子,阿定就没有走进去,只在屋外站了会儿,听到屋内没有声音了,就下楼了。

陈爷在书房踱步:“她睡了?”

“嗯,”阿定点头,“让七姐进屋看过了,吃过药之后,已经睡了。”

陈爷随即沉默了下来。半晌,老人家抬头:“你有话对我说?说吧,看得出来,你已经犹豫了一晚。”

阿定自知在这位一手把他带大的老人面前无可遁形,所以他从来不装,点头道:“陈爷,您今晚不该打她的。依靠意志力离开自己喜欢的人,她心里……应该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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