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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28)

“我的过去不太好,也没有好故事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听说,你是进过‘堂口’的人?”

闻言,陆凉风神色一紧。她控制着qíng绪,声音平静,“那么你呢,你又何尝不是进去过的人。”

唐信顿时就笑了。有些事不必说得太透,经过彼时一役,彼此已把彼此查了个够,查了个水落石出。渐渐地唐信的笑容就有些淡了,眼底浮起些悲哀,是为她也是为他自己,这样的两个人,如何再能坦诚对待谈真心这二字。

陆凉风单手摸着一个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底,像是在思索,半晌之后她开口,对他道:“你知道么?你在‘堂口’很有名。”

唐信眉峰一挑:“哦?”

“唯一一个靠自己活着走出‘堂口’的人,”陆凉风沉吟,很有些佩服在里面:“江湖那一道的人都说,你为唐涉深办事,从此隐匿,是可惜了一身本事了。”

关于唐信的故事很多。流传的,编造的,大多都是他十多岁时出入堂口的事。诚然坊间传言不会是真的,但必然也有一定的根据在里面,否则怎么会单单围绕唐信有,巷口那曾经被称为‘陈年一条龙’的陈叔也不见得有什么脍炙人口的传闻。

陆凉风当年凭一身俊生生的身手,在每个颓然倒在墙角大口喘气休息的间歇里,也曾听闻关于唐信的一些故事。知道他会玩Backgammon,被人用尖锐的武器抵着喉咙,单凭运气和双手和人玩这种古老的罗马时代游戏;也知道他会跳Dabke,在围着炉火热闹的一次原始舞会上,他跳着Dabke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利器对准了当日的目标,yīnyīn柔柔地完成了一次jiāo易筹码高达数亿的不等价jiāo换。

这是现在的当下谁也没见过、却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唐信。

如今再看一看这个人,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守着风亭,为人拉起最后一道防线,安安稳稳,风平làng静。

佛家有句话是这么讲,任与谁等作助伴,我于众中居卑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偏偏唐信是其中一个。

唐信笑笑,不以为意,“一身本事。有那样的一身本事有什么好?旁人与你握手你也不敢,因为明白袖里刀最难防;好不容易有了朋友,也要考虑是哪一种朋友,靠那样一身本事活着的人,多少都懂要和几个敌人做朋友才不会死得那么快。那样的生活给你,你要不要?你不会要的,任何人都不会要,除非是身不由己。流血和bào力,诚然是一件很过瘾的事,但一旦瘾过了头,就会变得伤人;但为唐涉深做事就不会,过瘾而不伤人,我更适合现在这一种生活。”

陆凉风笑笑,有一种可惜的意思在里面。“所以你才会成为我们当年的目标。”陆凉风淡淡地,也不瞒他,“一个甘于隐藏自己而不夺人光芒的人,接近起来,反而比较容易。”

唐信扶额。他心想这世上还能有几个男人可以有他这么大方,被一个女人卧底了还被她睡了他也没生气太久,反而现在双方还能坐下来喝杯茶平心静气地聊一下当年她是怎么害他的往事。

“那么你呢,”唐信对待她如同对待一个有着共同不可提及过往的朋友,“你是怎么离开‘堂口’的。”

“我没有你那样的本事,”陆凉风坦诚:“是我父亲出面,把我带离的。”

唐信沉默了一会儿。

“可以了。”他忽然有些漠然地开口,“你父亲对你的恩qíng,你不必说,我也不想听。”

陆凉风点点头,没有抵触的qíng绪,“我明白。”

唐信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大概是两人都明白彼此谈下去有尴尬的危险,皆有志一同地沉默了下来。陆凉风静默良久,抬眼往厨房望去,看见一室橘huáng色的光,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的幼年时,她在村落河道旁看见的出生不久的小huáng鸭,一身的huáng色绒毛,摸一摸,有十分柔软的触感。

多年后陆凉风黑白里来,风雨里去,说出生入死固然夸张,但记忆里那代表安适娴静的柔软触感却是再也没有见过,直到这一天她不经意地往厨房间里望去那一眼,看到落在唐信周遭的那一汪橘huáng色的光,竟让她再次看到了些久违的温柔,是记忆中那一抹恰似微huáng色的温柔。

“唐信,”她忽然开口,声音里有难得的谦卑,“我欠你感qíng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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